第十七章報複不成(2 / 3)

飯後又複習了一陣子,白玉蘭拿著刷洗幹淨的飯盒到小羅家送還時,弄得小羅夫妻倆莫名其妙。小羅判定說,肯定是人們都知道白玉蘭與鄭風華決裂了,是哪個小夥子在偷偷地向她表露心跡呢。

這話引起了白玉蘭深深的思索與納悶兒,調場部幾年來還沒發現有誰對自己有求愛的征兆。誰會呢?自己作為全場轟動一時的新聞人物,誰不知道自己遭受王大愣兒子的強奸,誰不知道自己回城裏生了兒子又遺棄……鄭風華是肯定不會了。為了快刀斬亂麻,盡快擺脫這種藕斷絲連的關係,拋棄他這種麵子愛情,熬了多少個痛苦的不眠之夜,從下決心借小羅演了那場假戲之後,開始從悲切中自慰,又從自慰中自強起來,即使腦海裏有一點點對悲愴往事的回憶,因怕它浸潤擴大,便用強硬的克製法克製自己,立即拚命般地去跑步,跑啊,跑啊,直到疲憊不堪,身子一挨床就什麼都顧不得地睡去,哪怕是晚上也不例外。她自稱這是克製思想痛苦比什麼藥都靈的一大發明。而白天,則是拚命的工作。就這樣,她排斥了三大痛苦:每逢春節回城探親都強烈掛念遺棄的嬰兒、詢問又毫無音訊的痛苦;斷定鄭風華與自己藕斷絲連又與別人勾搭的痛苦;抑製住了不再尋求愛情,讓愛情感官麻木的痛苦。她把一切精力都用在管理好招待所上,成為場級勞動模範。從此,她開始變得心底無愁、胸懷開闊了,自由之神與她日夜相伴。

即使真像小羅夫妻所猜,白玉蘭也不會動心,不管是多如意的小夥子!她要考大學,要實現當年的宿願,讓新的生活和追求隨同進入大學重新開始。

但這盒飯終究是個謎呀。

第二天,又是廣播站喇叭響起前奏的那個時刻,她又起身朝廁所走去。

暖中帶涼的秋風從樹尖上颯颯吹過,一片片綠葉開始從葉尖上泛黃,漸漸漫向葉邊,漫向葉心,越黃越快。北大荒的天氣有時奇怪,說不定哪天一股寒流掠過,還不等樹葉黃起來,便飄飄灑灑地落個精光。

白玉蘭走到路邊,忽地一轉身,藏到了一棵老榆樹後頭,透過小荒林密密匝匝的枝條和樹葉瞧著瞧著,隻見從招待所後門那邊閃出一個人影兒,做賊般鬼頭鬼腦、躡手躡腳地朝大楊樹下走去,一進林子,便邁開了大步,踏得蒿草、碰得樹葉嘩嘩作響。

啊?是他?王明明?

白玉蘭的腦袋“嗡”地一聲,像忽地飛出一群蜜蜂,眼前一陣發黑,接著就閃閃地飛出了一串串金花。她鎮靜住自己揉揉眼睛,又仔細一看。是他,確確實實是他。大約是一個多月以前,聽三隊來場部辦事住宿的人議論,說是他刑滿釋放回來了,自己並沒介意,怨恨一閃念也就在腦海裏消逝了。真沒想到,他竟死皮賴臉地找到這裏。再仔細看時,王明明已走到大楊樹下,放上了一個飯盒,她腦海裏一下子閃出八年前的一幕。那是一個夏鋤大會戰的日子,自己和鄭風華的戀愛關係已經公開化、輿論化,他還往自己的田壟休息處偷偷地送蔥油餅,如今又偷偷送大米飯,真是萬變不離其宗……

她進了小荒林往前走幾步,兩隻憤怒的眼睛火氣閃閃地盯著王明明,他放下飯盒一起身的那瞬間,那對小眼睛、那皺巴巴的臉皮,是那樣眼熟,遭強奸時那惡狼般凶狠的架勢在腦海裏閃現出來。幾年來,強行控製和修心養性忘記痛苦的平靜心態,讓他這偶爾出現給攪翻漿了。

王明明瞧瞧前後左右,把一個飯盒放在大楊樹下的座墊上,麻利地轉身就走。

“站--住--”

白玉蘭怒喊著衝上去,不顧腳上荊絲蒿棵的磕絆,不顧樹枝七股八叉的掛扯,在小荒林裏趟出了一片呼啦啦聲。

王明明扭頭一看是白玉蘭,聽到議論的和想象的白玉蘭應該是像霜打的秧苗一樣,怎麼呼呼地像隻老虎?喊聲如雷貫耳,像頭頂炸響的霹靂。他嚇破了膽一樣,心跳加快,腿軟得像柳條兒,怎麼使勁雙腿也快不起來。

一陣微風吹過,飄落下來幾片樹葉。

白玉蘭跑著追著,見王明明已出了小荒林,哈腰撿起一塊半拉磚頭,“嗖”地一聲,磚頭擦枝蹭葉貼著王明明的後腦勺“叭啦”一聲落在了他跑步抬起的右腳跟上。他“哎--喲--”一聲,疼得蹲了一下摸了摸砸傷處,一瘸一拐地跑起來,又回頭看時,白玉蘭手裏攥著一大把柳條發瘋似的窮追不舍,瞧那架勢要是追上來,非把自己打個好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