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魚與智慧瓶11(1 / 3)

第十一章

請給我三秒鍾時間說愛你

文/感 動

說起來,他和她每天都能見麵。他們在學校的劇社裏共事。那時他演《雷雨》裏的周萍,而她演四鳳的角色。他對她的演技心儀不已,到後來,他漸漸地發覺,自己的現實生活中也到處都是她的影子。他們從來沒有獨處的機會,他隻知道,她來自北方冰城哈爾濱。他來自一個江南小鎮,北方的白雪飄飄,南方的煙雨蒙蒙,雖然兩個地方風馬牛不相及,但他有一種感覺,她一定是自己前生在佛前求了五百年的那個女孩。

那個春天的傍晚,丁香花剛剛開放,校園裏到處彌漫著淡淡的花香,他的心竟莫名躁動起來,不可遏抑。他鬼使神差地來到她每天經過的路邊,她剛上完大課走出來,身邊沒有其他的人。他感謝蒼天給了自己這麼好的機會。看到他在那裏,她高興地打招呼。他看著她如花的笑靨,心醉得如同飲了酒。他鼓起勇氣,剛想張開口,她卻突然打斷了他:“等一等,糟了,我的手機,我的手機一定是落在了大教室裏了。”你等我,她留下這句話,便消失在他的視野中。那一刻,失落和尷尬一下子湧上他的心頭。就在此時,他的舍友跑來告訴他,說他父親的一位朋友從揚州給他捎來了一個包裹,正在門口等他呢。他歎口氣就離開了。半個小時後他又趕回來,一直等到天黑也沒有等到她。

畢業那天,他滿腹心事,腦海裏都是她的影子,揮之不去,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他決定向她攤牌,他去女生公寓前等她出來。七月流火,他在烈日下足足等了兩個小時,才見她背著背包出來,他迎了上去,囁嚅著要對她說那句珍藏了四年的話。她嘴角淘氣地向上翹著,期待他的言語。這時,一個帥氣的男孩突然提著行李從後麵走過來,大聲叫她:“美女,快走,行李車正等著我們呢。”

她就笑一笑匆匆跟他擦肩而過。那一刻,他分明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她突然回頭對他說:“我是今晚八點半開往哈爾濱的火車。”但是那晚,他在一個小酒店裏獨自澆了一夜的愁。

為了能離她近些,他沒有回到那個江南小鎮,而是選擇了離她最近的城市長春。他在她的畢業留言冊裏特意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他滿懷期待,卻一直沒有等到她的電話。他想,她怕是幸福得早已忘了自己姓張還是姓王了吧。沒有關係,隻要她快樂就好了。因為她,他再也容不下別的女孩子,在長春工作快兩年了,他還是一個人。忽然有一天,他接到一個電話,是她,她的聲音很微弱,問他忙不忙,末了要他近幾天內一定要到哈爾濱來玩,到時打個電話,有個男孩會在火車站舉著牌子接他。兩年後又聽到她的聲音,他歡喜得不得了,他真的想立刻就能到哈爾濱。

那天中午,他終於到了那裏,下車後,他卻忽然改變了主意,並沒有同她聯係,因為他忽然想到了她提到的那個男孩。這座城市很大,他不知道她在哪裏,但一想到她就住在這座城市裏的某個地方,他就很幸福,他前後停留了不過幾分鍾,就坐上回程的火車悄悄離開了。

他剛剛返回到長春,手機就突然鈴聲大作。這是一個男孩的聲音,他說她姐姐生病兩年了,現在快不行了,最後的願望是想見一見他。

他聽了差點沒跌倒,立刻登上另一列開往哈爾濱的火車,三個小時後,他再次來到哈爾濱,他在夜幕中瘋狂奔向那家醫院。邊跑邊想著見麵時一定要對她說出那句話。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和她的距離如此漫長。總算到了,在他推開病房門的那一瞬間,一片哭聲撲麵而來。她終於沒有等到他,她在他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永遠閉上了眼睛。隻不過是差了三秒鍾的時間。

他伏在她的胸前,把積蓄了兩年的淚水全部傾瀉出來。他問她:“為什麼,你每次都不能給我三秒鍾的時間,隻要給我三秒鍾,你就會聽到那句:‘我愛你。’”

說到底,她也沒聽到他想說的話。而她那三次暗示,他也沒能好好把握。

人世間有些事情大抵如此,明明是愛得深如滄海,卻隻為陰差陽錯的三秒鍾而永遠失之交臂。

因為愛著,所以快樂

文/胥加山

老家隔壁的鄰居祥哥,兒時和我同學,且成績和我一樣拔尖。但在小學五年級的一個早晨,祥哥的父母發生口角,他母親一時想不開,上吊自縊了。祥哥那時還是個孩子,他哭抱著身體已僵硬的母親,左鄰右舍看著祥哥的傷心無不潸然淚下。

祥哥的母親去世不到一年,他就輟學在家,幫著父親做些農活,比他大四歲的哥也早去了附近的磚窯廠打工。祥哥的父親一天到晚沉默著,頭發也不理,胡子瘋長,像個傻子,鄉親們都知道他這是在懺悔那次爭吵。

後來,我考到外地上學,每次寒暑假回家,總見不到祥哥的影子,聽母親說他早已去了南方打工,他的大哥也找了阿姨家的大姨姐,十八歲就結婚成家。

有時,我在想,若是祥哥的母親在,他一定和我一樣也在外地上學,他的大哥也不可能這麼小就成家。

參加工作後,我忙著自己的戀愛、婚姻和事業,漸漸淡忘了老家的一些事情,回家的腳步也顯得來去匆匆。

成了自己的小家,在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後,我和穿戴一新的妻回鄉看望父母。

一到家,左鄰右舍都來看熱鬧,爭著目睹妻城裏人的穿著打扮,妻也落落大方地給鄉親們分發糖果,這時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

突然,門前擠來一個蓬頭垢麵,身體發胖,嘴角還流著口水的女人,她努力地向裏擠著。刹那間,我以為她是個上門行乞的瘋女人,連忙讓母親抓把米請她快走。誰知,母親歎了一口氣,低聲說:“她是祥哥家的女人!”一下子,我蒙了,很不理解地說:“祥哥怎娶了個傻子?即使一輩子找不到女人,也不能娶……”母親搖搖頭答我:“好歹祥哥這樣也成了一個家!”

祥哥的女人接過母親遞給她的糖果,露出一臉感激的笑,同時她滿嘴的黃牙讓人看了惡心。祥哥的女人拿著糖果,一笑一顛回家了。

此刻,我多想見祥哥一麵,他的內心一定有許多淒苦要向我訴說,同時我也替他抱不平,祥哥為何娶上這樣的女人。

母親告訴我,祥哥已是一個三歲大女孩的父親。以前在外打工,他多多少少也掙了點錢,回來時,也帶回一個女人,鄉親們都替這個苦命的孩子高興。誰知那個女人在他家未住三天,就卷了祥哥的所有積蓄不知所終。此後,祥哥變得有點傻裏傻氣,再有人勸他外出打工,他總是拒絕。再後來,鎮上有戶人家托媒人說是願意和祥哥做親,也就是現在的這個女人。沒想到祥哥連見都未見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智力有障礙的女人娶回來,祥哥變得更加沉默了。

直到一年後,祥哥的女兒出生,他又像變了個人似的,逢人便笑,打著招呼……

聽母親說著祥哥這些年的經曆,我心裏好一陣淒涼,真恨不得早一點見到祥哥。

那天傍晚,我帶著一些糖果悄然來到祥哥家,走到近前,就看見祥哥哼著小調兒在為女兒洗澡。他的女人則躺在沙發上像一個大孩子似的在剝吃糖果。女人吃著吃著,又剝了一塊遞到祥哥的嘴裏,樂得祥哥笑著誇女人:“老婆,你真好!”

我真不想打擾這一家人的幸福,不過祥哥的女人還是發現了我,她害怕地躲到祥哥後麵,戳戳祥哥,示意他看門口。

祥哥一見我的到來,一下子怔住了,他把濕漉漉的孩子交給女人,自己不停地把手在衣服上擦,愣了良久,才囁嚅著說:“我知道你回老家了,你怎……怎跑到我家來了?”

麵對祥哥的不知所措,我沒有說什麼。遞給他禮物後,我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擁抱時,我分明感到祥哥在顫抖。

在祥哥家坐了一會兒,母親便喊我回家吃晚飯。祥哥送我出門的當兒,我說了句極愚蠢的話:“你怎找個這樣的女人?”

祥哥一愣,片刻他又笑著答我:“能找到這樣的女人,我已知足,再說她為我帶來了一個漂亮的女兒!我愛女兒,也愛女兒的媽媽!別為我難過,我已很幸福了!”

我再次回頭看一眼祥哥簡陋的小家,這時我發現他的女人正抱著出浴的女兒一臉笑意向我揮手。

刹那間,我懂得了祥哥的幸福--因為愛著,所以快樂!

愛過半個世紀

文/朱砂

孑然一身五十年,七十八歲才成為新娘;半個世紀的等待,隻為,那曾經的一場愛。如此曠世奇緣,其主角究竟是個怎樣超凡脫俗的人兒?

她叫張茂淵,外祖父是晚清重臣李鴻章,侄女是中國近代最著名的才女張愛玲。她留過洋,集萬貫家資、容貌才情於一身,她的愛情,波瀾不驚卻又令人唏噓感歎。

他們是彼此的初戀。

一九二五年,二十五歲的張茂淵在開往英國的輪船上遇到了英俊才子李開弟,女孩兒的心事,像春日裏的花苞兒,風一吹,便開了。

二十六歲的李開弟對張茂淵亦是一見鍾情,甲板上,李開弟深情地用英語為張茂淵朗誦了拜倫的詩。

故事至此,原本應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人間佳話。然而,及至李開弟了解了張茂淵的出身後,熾熱的情感忽然就冷淡下來。在李開弟這樣一個熱血男兒的眼裏,張茂淵的外公、與洋人簽署了《馬關條約》的李鴻章是個民族敗類;張茂淵的父親,馬尾一戰中狼狽逃竄的張佩綸是個懦夫,而張茂淵的哥哥又是個打嗎啡、嫖妓的浪子,這樣的一個貴族人家的閨秀,必是嬌如嬰兒,弱如溫室花草,怎配和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雙棲雙飛?於是,李開弟毅然斬斷了與張茂淵的情絲,倉促中和一位女留學生結為連理。

張茂淵應邀參加了李開弟的婚禮,那一刻,她將一個女人的內斂發揮到了極致。麵對新娘,張茂淵神態自若,落落大方,仿佛自己和新郎間從未有過感情的瓜葛。沒有人知道,此刻,張茂淵平靜的表情下,痛苦是何等的洶湧!

然而,令李開弟萬沒想到的是,張茂淵非但不是一根隻會依附大樹的藤、不是《紅樓夢》中相信宿命、任人擺布的迎春,恰恰相反,接受過西方教育的張茂淵性情堅毅如賈府中的探春,有著一顆男兒一樣的雄心,她自強自立的品性與她的家族格格不入。

了解了張茂淵為人的李開弟像尤三姐自刎後的柳湘蓮,苦惱,悔恨,深深地自責。

錯過一個人最可怕的方式是,你就在他身邊,卻知道已不能再擁有他。此時李開弟的妻子已有身孕,張茂淵和李開弟都是看不得別人痛苦的人,兩個人的戀情,注定成了開在傷口上的一場煙花,愛雖真,卻隔了一條無法泅渡的河。

如此也便不難理解,張愛玲在香港讀書的三年中,李開弟為何像對待親生女兒那般照顧愛玲,個中原委,又何嚐不是把愛玲當成了對張茂淵情感的寄托?

許多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感情有時隻是一個人的事,愛與不愛隻能自行了斷。張茂淵,這個高傲清冷型的女子,自李開弟結婚後,便再也沒愛過別人,隻守著父親留下的一份家業過活。

張茂淵說,今生等不到你,我等來生,神情語氣中的決絕讓人驚心動魄。

若記一個人一生一世,那定是需要一份勇氣和一縷化不開的濃情的。也許李開弟隻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人,但對於張茂淵來說,他卻是整個世界。

心若知道靈犀的方向,哪怕不能朝夕相伴,亦是一幅最淒美的風景。於是,在長達半個世紀的等待裏,張茂淵和李開弟這對有情人,隔塵相望,不越雷池半步。人們看到的,不是心頭碎裂的傷、徹骨的思念以及等待的絕望,而是一份淡定從容,一份靜靜的守候。在生命的角落裏靜靜開著的,那些寫著初戀的花,那是隻有一個人才懂的幸福啊。

十年浩劫中,年近古稀的李開弟被打成反革命,每日在弄堂裏清理垃圾,親友避之唯恐不及。彼時的張茂淵已是家財盡散,卻仍舊隔三岔五地從自己並不富裕的供給中擠出一些,接濟李開弟。每每去看他,張茂淵總是捋起衣袖,卷起褲管,用她從小彈鋼琴的手,接過力不從心的李開弟手中的水桶掃帚,幫他“改造”,做那些笨重的粗活兒。此時的愛,已無需言語,舉手投足間的一切,他能懂。

及至李開弟的老伴去世,張茂淵已經七十八歲,終於如願以償地和自己初戀的人兒走到一起。時間已將無數個事件潤澤成珠,保存下來,留給兩個相愛的人兒,一起在黃昏裏細數,哪些是雲卷雲舒下淡淡的喜悅,哪些是車馬喧囂聲中思念的悠長,還有,那些紅塵往事與年輕過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