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某月,川陝總督慶複呈上來的奏折中說,大金川土司莎羅奔想要吞並小金川,大有反對朝廷的意思,乾隆看完之後,立即宣訥親、張廷玉、汪由敦等忠臣來養心殿見駕。
原來,在四川西部金沙江的上遊有大金川與小金川兩個地方,大金川土司是莎羅奔,這個仗著自己武藝高強,十分狂妄自大。乾隆十一年川陝總督對其征討的時候據用了八個多月,而且損傷嚴重。
從此之後,莎羅奔非常看不起大清,認為不過如此。莎羅奔有一個侄女,名叫阿扣,嫁給了小金川澤旺。澤旺為人懦弱膽小,又被阿扣的美色所迷,所以掌印管地權都聽阿扣的。阿扣看上了澤旺的弟弟良爾吉,而良爾吉也迷戀嫂嫂阿扣的美色,早就想占有,於是兩人便常常私通。
後來莎羅奔便幹脆將澤旺劫持到大金川,將印信交予良爾吉,命其掌管小金川。小金川人不服,於是便到慶複處告狀,慶複親自出麵查辦,下諭和息,莎羅奔才將澤旺放回。慶複上報的正是這麼一回事兒。慶複在奏折後麵說道:莎羅奔野心極大,在吞並小金川之前,如今已吞並了四五個小土司,而且經常派兵攻打其他小土司,將整個西南一帶搞得雞犬不寧,請皇上裁決。
“訥親、張廷玉你們看對於莎羅奔是不是應該嚴懲。”
“回皇上,奴才以為此事當謹慎為要。去年剛用兵瞻對,士卒疲勞,而且如今士氣低落,實不宜於此時進剿莎羅奔。奴才以為當以番治番,扶植一個土司起來對付莎羅奔。”
乾隆對訥親的話不置可否,因為他覺得訥親這是在長他人威風,滅自己誌氣,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在前線士卒因去歲的征討弄得疲憊不堪,而且人人心中均害怕與番司打仗,因為這些人太剽悍,太不怕死了。這是事實,不容乾隆不承認。
“回皇上,臣以為如此等之土司,如不剿滅,他勢必會再攻城略地,將川西一帶搞得烏煙瘴氣,而且弱小之土司雖迫於莎羅奔之勢力一時投奔其下,但他們心裏必會以為天朝不顧他們死活,或者是天朝害怕莎羅奔。所以,為川西土司能得以寧靜,也為體現天朝神威,臣認為當剿滅莎羅奔。”
“張中堂,不知你以何去剿?”訥親不冷不熱地問道。
“訥中堂,用天朝神兵,八旗兵弁,什麼不行。”張廷玉故作輕鬆地說。
汪由敦見張廷玉和訥親在一旁口角。自己毫無辦法,他要是支持老師的觀點,未免有朋黨之嫌,但是支持訥親的主張,勢必會讓老師下不了台。所以汪由敦感到為難,而且更重要的是,皇上在這兒,他們兩個有什麼分歧皇上自會裁決,用不著他來幫腔。
“那張中堂親往前線領兵好了,我相信隻要是張中堂願意到前線,莎羅奔必將於一日內被剿除。”訥親反唇相譏道。
“如果皇上派臣去,臣絕不推脫。”張廷玉毫不退讓。
乾隆看不過去了,忙將兩人喝住:
“朕叫你們來,不是想讓你們在朕前表現你們的伶牙俐齒,朕是叫你們來討論軍國大事的。而你們兩個自己看看,哪兒像在商討軍國大事,你們這純粹是婦人之嘴、小人之懷。要是國家大事吵嘴就能吵出方略來,那你們天天到朕麵前來拌嘴好了。朕用你們,是要你們為朕出謀劃策,治理天下,難道你們就是如此幫助朕來治理天下嗎?哼!”
訥親和張廷玉一見乾隆發怒了,趕緊叩首道:
“皇上說得是,奴才剛才太過任性,請皇上示罰。”
“夠了!你們兩個人值軍機多年,難道連商量都不會嗎?”
“會!”張廷玉趕緊答道。
“既然會,還與訥親相爭。”
“臣有罪!”這分明是在袒護訥親,但張廷玉又沒有辦法,心中有著不平也隻能存於心中。但嘴上還必須得應著乾隆的話,汪由敦在一旁為其老師鳴不平,但是他不敢在乾隆發怒時插言。
“哼!”乾隆看了張廷玉一眼,又對著訥親說,“你說得很對,朕決定先暫且寬釋莎羅奔,看其表現如何再做決定。你回去擬旨吧!”
“是,皇上。”訥親很為今天如此風光而高興,因為皇上當眾庇護他,這難道不是他的榮幸嗎?難道不說明皇上還是很欣賞自己嗎?
乾隆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張廷玉和汪由敦以及訥親,決定陳述一下自己的主張,他緩聲道:
“大金川土司莎羅奔,侵占革布什咱土司地方,彼此仇殺,又誘奪伊侄小金川土司澤旺印信。南蠻好動難以馴服,這是他們的天性。如此小小攻殺,事情純出偶然,即當令其自行消釋,不必興師問罪,隻要他們不犯朝廷,不到別的地方四處侵擾,於進藏道路無礙。他們自己內部的鬥爭,可以置之不問。如果其仇殺日深,勢漸漲大,可以宣諭訓誨,令其息憤寧人,各安生業,亦可相機行事,聲威足夠懾服其心了,使他們俯首帖耳,這才是最好的辦法。苗蠻頑劣無知,得到他們的人不可用為大臣,得到他們的土地不足以守禦,蜂屯蟻聚,無足深較。倘若果真有抗拒侵秩,不得不宣布皇威以全國體時,也應該相度機宜,一切謹慎為要,不得輕舉妄動。瞻對之役,朕因慮及不全,輕易發動,雖終得勝利,但於國體亦無多大榮耀。足見撫馭遠夷,全在機宜合要。邊吏喜於生事,營弁不知遠謀,往往過於張惶而不知所措,因小釀大。但就是不知千鈞之弩,不為鼷鼠發機。朕想邊吏目前最緊要之事務便是修繕守禦,厚蓄聲威,令其畏憚奉法,恩撫威懷,各得其道,先事預管,不至於輕舉妄動。”
這一席話,聽得張廷玉和汪由敦心悅誠服。但是他們心裏也明白,去年那一場瞻對之役已將皇上給打怕了。
乾隆要求慶複相機行事的諭令一下,慶複就知道皇上欲用以番治番的政策。慶夏又下檄諭給四川巡撫紀山,要他派兵多在大金川一帶駐紮,以為相機之勢,同時看如若莎羅奔太過驕橫,則可乘機彈壓。
再說莎羅奔年逾半百,但其體格強壯,而且野心勃勃,總是夢想著做金川的無冕之王。他處心積慮地想吞並小金川,卻不料為慶複所破壞,自己畏於官軍勢力不得不釋放澤旺,不過他心裏對慶複卻是怨恨極了。而且,乾隆十一年發動的瞻對之役,令他看透了清軍的實力,無非就是倚強淩弱,欺軟怕硬,他將他的民眾調教得一個個剽悍如虎,他不怕清軍,而且他心裏相當清楚,金川這個地方地勢複雜,氣候亦相當複雜,清兵絕對不能適應這兒的情況。隻要戰爭稍微拖得長一點,清兵必然潰退無疑。所以,莎羅奔從各方麵衡量以後覺得自己並不畏懼官兵,他決計跟官兵幹一仗,先嚇嚇他們的膽。
為引誘官軍出擊,莎羅奔決定攻打革布什咱、明正二土司,因為這兩個土司平日裏與官府關係最為密切,經常給官府透露有關他的消息,所以他很早就對這兩個土司不滿。現在既然想找一個出氣的,莎羅奔首當其衝選擇了革布什咱、明正這兩個土司。他自己親自率領了六百人前往攻掠革布什咱、明正兩個土司,另派自己的侄子郎卡率兵一千人在官兵如若來救必經過的一個山隘處埋伏,以便乘機殺出殲滅官兵。
果然不出莎羅奔所料,四川巡撫紀山派副將張興率兵前往彈壓。張興令千總向朝選率六百人在前先行,自己隨後趕來。不想向朝選急於前往彈壓立功,不曾防備,剛走到郎卡設伏的那個隘口時便遭到了郎卡的伏擊。向朝選猝不及防,當即為郎卡的伏箭射殺,六百名官兵見沒了主帥,各自為戰,自相殘殺,幸虧張興趕來及時,要不這六百名官兵將會一個不漏地給郎卡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