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紀山,乾隆就有氣。原來紀山剛入藏時,乾隆令其入藏後加緊對珠爾默特那木紮勒的監督,卻不想他一進去後便和珠爾默特那木紮勒稱兄道弟,經常在一起飲酒作樂,而且還將朝廷對西藏的關注悉數告訴珠爾默特那木紮勒,使得珠爾默特那木紮勒對朝廷的有關措施和辦法了解得一清二楚。乾隆早就對他不滿,現在聽傅恒一說,更覺得西藏那種緊張的局勢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駐藏大臣去扭轉。但是,派誰去那偏遠的拉薩呢?
傅恒看出乾隆的猶豫,“皇上,我看侍郎拉布敦就適合。”
“那好,就派拉布敦代替紀山駐藏大臣一職。”乾隆笑著說,他經傅恒一說,也覺得拉布敦是最佳人選。拉布敦自小有神力,能開弓三張,所以很得乾隆器重,臨此危難之際,乾隆決計讓拉布敦前往解決西藏問題。
等到西藏形勢探討完畢以後,已是掌燈時分,傅恒想辭走,卻不想乾隆又道:
“傅恒,你覺得這張廷玉配不配享太廟?”
傅恒一聽,便明白是在向自己征求意見。證明皇上對張廷玉配享太廟已表示懷疑,傅恒清楚自己現在說的每一句話的分量。他略略理了理自己的思緒道,“皇上,奴才於此不敢妄加評論。”
“沒有什麼的,你我君臣,有什麼話,你盡管說吧!”乾隆一下變得和顏悅色起來,顯然是已將傅恒視為心腹。
“皇上,”傅恒見事已如此,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得如實托出自己的想法,“奴才以為憑張廷玉的功績來看,看不出什麼大的功績,他僅僅是先帝的文學重臣而已。若以此,則張廷玉絕對不配享太廟。但是細想,張廷玉曾參與先朝的各種機密,幫助先帝日理萬機,不辭勞苦地處理政務,實不愧為先帝的股肱重臣,從這些看來,讓張廷玉配享太廟並不為過。當然,張廷玉和鄂爾泰並不一樣,鄂爾泰以軍功卓著形於世,而張廷玉僅僅會繕寫諭旨而著於世,文治武功由此可見一斑。鄂爾泰於武功突出,而論及文治,恐怕鄂爾泰又低張廷玉一大截了。所以奴才以為鄂爾泰、張廷玉當分而視之不能相提並論,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乾隆聽完點了點頭道:
“鄂爾泰辦事老練、敏捷,頗得朕欣賞,而張廷玉博學,繕寫諭旨也令朕很滿意,他們是各有千秋,真是不能相提並論,看來先帝早對此有所認識,所以令看似不能放在一起的兩個重臣同時配享太廟也是有先帝的考慮的。鄂爾泰已配享太廟了,看來朕亦得讓張廷玉配享太廟才能遂先帝遺願。”
隻是,張廷玉太不知趣了,他雖然明白乾隆對自己接連不斷地請求致仕表示不滿,但他還是止不住再向乾隆提出這個請求。由於這段時間以來張廷玉對自己能否配享太廟擔心過多身體難免瘦了一些,這也許對於年輕人來說不算啥,但對於張廷玉這樣的老年人來說那就大不一樣了。張廷玉看起來瘦了許多許多,臉也變得小了些,胡子和眉毛也變得更長更白,由於身體差,走起路來也晃蕩得更厲害。乾隆看到張廷玉殿前這副風燭殘年的老朽模樣,也禁不住憐憫起張廷玉來,惻隱之心使他答應了張廷玉致仕的請求。
張廷玉對此大為感激,跪下來給乾隆磕了九個頭。張廷玉原以為皇上不會同意自己原官致仕的,所以沒準備著得到乾隆信物。現見乾隆如此爽快地答應他,他又覺得這其中有詐,是不是史貽直又在皇上麵前說他的壞話了,以致於皇上對自己已無信任可言。想到這些,張廷玉決定再向乾隆要一信物,如此他才能放心地致仕回家。
“皇上,既然你準予臣致仕回籍,皇上不妨再賜臣一券以為憑證吧!”張廷玉邊磕頭邊摘帽子道。
乾隆對於張廷玉的這個無理要求,感到很是不滿,他的臉上立即布滿了烏雲。“張廷玉,你知不知道,你這是無視朕,是不信任朕,父皇既然準予你配享太廟,你為何還要如此要挾朕,非得朕給予你一憑證。即使朕給了你憑證,假若你有大罪,朕同樣可以免你配享太廟之請。假如朕沒有給你憑證,即使有人想詆毀你,朕要讓你配享太廟,難道還有人敢阻止朕不成?你這種對朕視若無物,向朕要信物,這不是說朕是一個言而無信的君王嗎!哼!”
麵對乾隆的憤怒,張廷玉才明白皇上是真發怒了,他趕緊磕頭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乾隆餘怒未消:
“訥親朕能用他,亦能殺他,難道就你張廷玉朕獨獨不能嗎?”
這種以死相威脅的警言,嚇得張廷玉心驚膽顫,他隻是在下麵一個勁地磕頭,汪由敦在一邊看不過去,跟著跪下來道:
“皇上,張中堂並沒有指責皇上的意思,望皇上明察。”
“你們師生兩個朋比為奸,欲欺蒙朕是不是?汪由敦,張廷玉薦你為大學士朕能接受,但朕難道就不能罷你大學士銜嗎?”乾隆又轉而對汪由敦發起脾氣來,很明顯,這也是對張廷玉的一種警告。
乾隆將張廷玉和汪由敦好好數落了一番,傅恒在一旁一聽張廷玉請求皇上賜券的話便知皇上將會大怒,果然不出他所料,乾隆將張廷玉和汪由敦狠狠地數落了一番。
等到乾隆氣消得差不多了,傅恒這才跪下求情道:
“皇上息怒,張中堂請券之舉純係他老糊塗所致,望皇上看在他曾有功於社稷的分上,原諒他的老邁和無禮。”
乾隆聽傅恒這麼一說,才漸漸地消了氣。他狠狠地瞪了張廷玉一眼道:
“張廷玉,你先下去吧!朕還有要事要與傅恒商量。汪由敦,你陪著張廷玉走走!”
“是,皇上。”張廷玉和汪由敦同聲道。
等到張廷玉和汪由敦走之後,乾隆這才對傅恒道:
“你看這叫朕如何容忍。張廷玉簡直太不像話了,朕剛允準他致仕,他便想得寸進尺,又向朕要準予其配享太廟的紙券,這哪兒像臣下對天子所為,分明是在要挾朕,是對朕不信任。”乾隆因為氣憤,聲音有些發顫。
然而更令乾隆氣憤的事情還在後頭。一天,乾隆命傅恒將一柄玉如意賜予張廷玉,理應由張廷玉親自上殿謝恩,卻不料第二天早上他迎來的不是張廷玉,而是張廷玉的兒子張若澄。
“為何張廷玉自己不來?”乾隆顯然是有些不高興了。
“啟稟皇上,臣見今日天寒路滑,又兼臣父年老,臣怕他出現閃失,所以由臣代奏。”
“嗯!”乾隆一聽早已龍顏大怒,但他不想在張若澄麵前發作,他哼了一聲令張若澄先行下去。等到張若澄退出了養心殿,乾隆憤怒的火山才爆發出來。“這張廷玉倚老賣老竟至於此,朕賞他配享太廟,他不親來謝恩,卻僅僅上折表恩,又令自己的兒子前來代謝,這樣簡直出於情理之外。朕對張廷玉皇恩不薄,可是他卻如此不懂朕意,受恩不謝,這顯然是對朕的極端無禮。朕若不明頒諭旨加以申斥,則顯得朕未免太過寬厚而無威嚴,傅恒,立即給朕起一諭旨,朕要明旨申斥張廷玉。”乾隆有些暴跳如雷地說。
汪由敦在一旁一看大事不好,因為明發諭旨對張廷玉進行申斥,則張廷玉將會身敗名裂,所以他趕緊摘去帽子叩首道:
“皇上,臣請皇上息怒,不要將此事公諸於眾。若皇上明發諭旨,則張廷玉罪將無可恕。”汪由敦邊說邊給乾隆磕頭。
而正在盛怒之中的乾隆早失去理智,他看也沒看汪由敦一眼便道:
“張廷玉此罪不可饒,任何人求情也不頂用,即便皇太後在這兒說情朕也會對張廷玉明發諭旨進行申斥。汪由敦,你自己起來,不要為張廷玉求情了,是不管用的。對於張廷玉,朕已極度失望。先是朕屢屢勸他不要致仕,他卻一意孤行,始終堅定致仕,朕心裏相當不悅,但顧及其年歲已大,勉強同意其致仕。接著他又向朕索要憑證,朕就想要對其申斥的,不是傅恒在一旁相勸,朕早就申斥他了。這次朕準予其配享太廟,他卻毫不知趣。如若此次朕不明發諭旨申斥,隻恐再過幾日張廷玉要罵朕了,哼!”
汪由敦見皇上真的發了大怒,沒有辦法,隻得爬起來將帽子戴上,站在一旁聽皇上發泄他對張廷玉的不滿。
“張廷玉倚老賣老,眼中全無朕的存在,似他這樣的大臣,朕留著有什麼用呢?朕實在是為先皇任用張廷玉而感到羞恥。也為先皇令張廷玉配享太廟感到不解。張廷玉沒有別的本事,就會繕寫諭旨,令先皇歡心,才有今日。不過,張廷玉在朕眼中,不過一個抄寫員而已。對於這樣的小抄寫員,朕為什麼不能明發諭旨進行申斥呢?傅恒,你擬一份諭旨,明日早上發出去。”
“是,皇上。”傅恒很是見機,他也不替張廷玉說好話了,因為他看明了形勢,如果此時替張廷玉說好話說不準皇上會牽涉於自己,所以他一直站在一旁緘口不言。
汪由敦見沒有別的辦法,也隻得任由乾隆數落。最後好不容易乾隆數落完了,這才轉而陳述政事,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