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皇帝陣前巧安排 中堂牢內見罪弟(1 / 3)

乾隆定眼望去,原來是刑部尚書劉統勳,隻見他昂然挺胸說道:

“皇上,這王昶雖然是臣推薦給史中堂的,但是臣仍認為他不應該晉升得太快!”

乾隆眼神陰鬱地盯了劉統勳半晌,冷冷地問道:

“為什麼?”

這時,來保也鼓足勇氣說道:

“臣也以為皇上不應該開官員速進之門。”

“什麼?速進?”乾隆聽後,立即反唇相譏,說道:

“人人不想著速進,隻想著四平八穩熬資格來做官,這樣就可以很好地治國平天下了嗎?”

來保抓住乾隆話中空隙,立刻頂上一句:

“聖祖朝大臣明珠、高士奇,都是一言奉君合意,驟居高位,亂政害國,前車之鑒不遠,還請萬歲明鑒!”

“你又何以敢斷定王昶便會像這二人一般呢?”乾隆緊盯著來保,似笑非笑地說道,語氣卻越來越嚴厲:

“話說回來,你這樣說話,複置你自己於何地?”

來保被這話噎得一怔,他自己的履曆確也可算得“速進”。劉統勳見狀,知道王昶已為乾隆所賞識,便從容說道:

“皇上愛才惜才之心,臣等十分欽佩,隻此舉確是不妥,驟升高位,眾人群起而效,善後何其之難!皇上果想讓其為朝廷效力,盡可一步一步速提。況王昶多年在外當差,並不曾曆練過,驟然將軍政要務壓在肩頭,他承當得承當不得還很難說。”

“劉大人所言甚是,還請皇上慎量。”來保、汪由敦也都請道。

“朕想好了,王昶授軍機章京,索性成全了你等!”乾隆沉吟片刻,點頭笑道:

“傅恒,你也起來回話吧,以後記著點。”

“嗻!”傅恒這方如釋重負,忙起身退至一邊。

乾隆滿臉陰笑,“西北戰事又起,朕決意立刻派兵進剿,你們議議,看還有什麼要說的?”

“皇上決斷甚是,逆酋屢受皇恩,卻心存歹意,自當發兵進剿,以儆效尤。”來保聞聽,幹咳兩聲道:

“隻是此時天未放暖,進兵甚是困難,糧草給養運輸亦頗費周折,依臣之見,似應緩數月進兵為好。”

“臣亦以為稍緩進剿妥當些。”蔣溥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乾隆心中不由泛起一股失望感,正待開口說話,卻聽見劉統勳已然開了口:

“皇上,臣以為正當趁此時機進剿逆酋。”

“嗯,說說你的道理。”乾隆會心地點點頭,說道。

“臣之所以如此認為,其一,逆酋乃遊牧部落,現下道路封凍,草未生糧未長,逆酋皆聚於固定之地,若延緩幾月,則草已豐糧已收,我兵進剿,逆酋雖不敵,卻可忽東忽西,如此則徒勞我師。”劉統勳興致勃勃侃侃說道:

“其二,天凍地寒,於我軍進兵是不利,但卻是最好的時機。因為在逆酋看來,我軍根本不可能此時派兵,如能及時進兵,則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之效,定能事半功倍。”

“劉大人此言差矣!”果親王弘瞻似乎不甘寂寞,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逆酋既敢起兵作亂,又怎會不加戒備?我軍去歲征剿阿睦爾撒納,甚是疲憊,以此疲憊之師遠征千裏,試問怎能取勝?”

“閉上你的嘴!待會兒自有你說話的時候!”乾隆使勁地盯著弘瞻,語氣結了冰一般冷峻。“由敦,你怎麼想?”

“回皇上,臣讚同劉大人的意見。”汪由敦定神答道:

“我軍征剿阿睦爾撒納,雖甚是疲憊,但今已休整將近一年,談何疲憊之師?隻是此兄弟二人中那霍集占生性狡詐,卻不能低估,另外,有一事臣以為不能忽視……”

“快,快說!”

“去年雖平定阿睦爾撒納之亂,但天山北路仍不穩定,臣意似應派一大將,發兵天山北路。兩路同時進軍,以防回酋與其勾結。”

“嗯,不錯!你等可曉得,這些話那王昶早已告訴了朕。”乾隆瞧瞧眾人,哈哈大笑道,“傅恒,你也是帶過兵的,你說說看。”

“回皇上,劉、汪二位大人所言甚是,關門打狗,剿平逆酋指日可待!”傅恒連連說道,“隻是逆酋生性狡詐,剽悍難製,臣以為委派將領須慎之又慎。”

乾隆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

“雅爾哈善、兆惠可在京?”

“雅爾哈善現在西安,兆惠前陣子進京述職,尚未回職所。”

“傳兆惠進宮!”

“嗻!”

“來保,你擬旨。”乾隆抿了口奶子,轉臉對來保道:

“布拉尼敦、霍集占兄弟,在噶爾丹策淩時,被拘於阿巴噶斯、哈丹鄂拓,我兵初定伊犁,釋其囚縶,令為部民頭目,方欲加恩錫爵,授以土田,乃乘厄魯特變亂,率伊犁部眾,逃往葉爾羌、喀什噶爾。朕以其或懼厄魯特騷擾,暫避以圖休息,尚未加兵,策遣使招撫,不料意敢戕害使臣,僭稱巴圖爾汗,情尤可惡,若不擒獲正法,則部眾終不得安生,用是特發大兵,聲罪致討。爾等皆無罪之人,朕何忍與叛逆之徒,一體誅戮。此次興師,特為霍集占一人,爾等若將霍集占縛獻,自必安居如舊,永受殊恩,如執迷不悟,聽從逆酋指使,大兵所至,即不分善惡,悉行剿除,悔之何及,尚其熟思利害,毋自貽誤。”

“廷寄還是明發?”

“明發!”

“另,傳旨下去,委任參讚大臣雅爾哈善為靖逆將軍,專管征討霍集占,以都統哈寧阿為參讚大臣,副都統順德訥、愛隆阿為領隊大臣,即日進兵,不得有誤!”

“嗻!”

此時已是卯正時牌,紅日已自東方天際微微露出了笑臉,魚鱗狀的鐵鏽色雲片布滿天空,將太陽潑灑下來的光彩分離得影影綽綽,虛無縹緲,沉浮莫測。乾隆半倚在龍椅上,微合著眼,任柔和的陽光沐浴著全身,他的心情似乎舒暢了許多。良久,方睜開眼,說道:

“李元亮!”

“臣在!”戶部尚書李元亮聞聽,忙上前躬身應了聲。

“豁免河南夏邑、永城兩年賦稅錢糧,另撥銀一百五十萬兩賑濟災民,他省受災情形,補寫個詳細的折子呈上來,該免的便免,該恤的便恤,不要為朕省那點錢糧。”

“臣遵旨!”

蔣溥猶豫片刻,躬身道:

“皇上,豁免之事是否可暫緩些時日,此時要進兵剿亂,所需錢糧甚多。”

“不行。民之所與,即天之所與,是以人君祈天永命,莫先於愛民。得民心,則為賢而與之,失民心則為否而奪之,可不慎乎?可不懼乎?”乾隆緩緩起身,在油亮晶瑩的金磚地下漫步,時而踱至群臣中間,時而繞座徘徊,振振有詞地說道:

“平日裏頌的都是太平盛世,可實際情況又怎樣呢?老百姓過得太苦了……以蘇杭之地,說是‘天堂’,然朕實地查看被水州縣,豈止十室九空而已!災民遍地,露宿荒郊嚴霜之下,時有凍餓之殍拋之荒野。人市間黃口幼兒草標插賣,子啼母泣之聲上聞於天,饑民如此之慘苦,朕豈能不及時另加恩澤?若不如此,朕可就成了真的孤家寡人了!”

“皇上愛民之心臣甚是感動。”蔣溥以大學士身份職掌戶部,戶部情形如何他豈不知曉?瞧著尚書李元亮一聲不哼,隻能硬著頭皮,麵露難色道:

“隻是去歲用兵、恤災用銀甚多,庫銀現存已不甚豐,若顧著恤災,臣恐戰事用銀……”

“庫裏還有多少存銀?”乾隆聽罷,心裏亦是一驚。

蔣溥脫口而出:

“庫內現存銀二千七百八十五萬兩!”

乾隆渾身一顫,煩躁地踱來踱去,久久一語不發。

劉統勳沉吟片刻,躬身道:

“皇上,戰事用銀一分一厘亦不能少。”

“恤災之事亦不能拖,依臣之見,夏邑、永城賑災之銀先撥給,他省情形不同,可嚴令各省督撫細審實奏,然後依情再作論處。”

“好,就依你的法子辦,將來若銀子真不夠使,縮減宮中開支,再從內庫裏撥!各地督撫貪圖功名,玩視民瘼之風甚盛,甚是可惡。汪由敦,你可須慎慎考察,不得有半點閃失!”

吏部尚書汪由敦聞聽,額頭不由得滲出些許冷汗,應道:“臣遵旨!”

“朕說,你擬旨,待會兒便明發下去!”

“嗻!”

乾隆款款道來:

“朕生長深宮,瞻依皇考慈顏,惟知承歡膝下,懋學書齋。即如日用飲食之需,悉由恩賜,豐贍饒裕,不煩問所從來,此固皇考昊天罔極之恩,難於名言。而為君之難,亦惟身履其地者,然後知聖人之言為至當也。今朕纘承大統,身為人主,嚐思飲饌被服,皆出於海內脂膏,宮室器用,皆取自閭閻拮據,尚安忍少有糜費侈用之心,以傷民力而耗民財乎!又安忍已垂裳而聽天下之民之有寒不得衣;已玉食而聽天下之民有饑不得食者乎!”

乾隆喘口氣,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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