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方奏報得空城 兆惠怒斥亂紀兵(3 / 3)

兆惠微微笑了笑,旋即皺起了眉頭。良久,方似從夢中驚醒一般,起身笑道:

“本帥不知欽差大人到此,怠慢之處還望……”

“軍門不可如此……不可如此。”三格聽罷,忙道:

“在下並非欽差大臣,亦非前來監軍。我們是奏請萬歲爺前來投軍門帳下,以期投身疆場,為朝廷效力的。”

“好,好,明日本帥便給你們分撥差使。本帥正愁帳下……”兆惠兀自說著,卻見田義匆匆走進來,遂止住了話頭。那田義瞅瞅三格,卻沒有說話。三格心裏一緊:莫不是這幫家夥不安分?

“三格大人不是外人。有什麼事就說吧。”

田義單膝跪地答道:

“回軍門,東官廊的侍衛爺們吃醉了酒,與軍門帳下親兵打……打起來了。”

“混賬!你是做什麼的?”兆惠臉色頓時陰了下來,斷喝道:

“你就看著他們生事?”

田義顫抖了一下,“卑職無力阻止,求軍門責罰!”

兆惠、三格來到東官廊,卻見滿地一片狼藉。兩張筵桌翻了個底朝天,杯盤碟碗都砸得稀爛。一邊特通額、訥穆金一幫侍衛摩拳擦掌,一邊兆惠帳下親兵拔刀相向。

“放下兵刃!”兆惠麵色鐵青,怒喝一聲:

“還懂不懂規矩?有本事戰場上顯,在這逞什麼威風!”

一幫親兵瞅著兆惠進來,心裏都揣了個小兔一樣惴惴不安。聞聽忙扔了兵刃,唰地跪倒在地,打頭的一個親兵說道:

“稟軍門,他們言語不恭,兄弟們勸,他們非但不聽,還動手打人,兄弟們故而……”

“閉嘴!現在想起稟報了?遲了!”兆惠腮邊肌肉抽搐了兩下,冷冷道:

“來呀,拖下去重責五十軍棍!”話音落地,上來一群親兵便將這幾個拖了下去。

兆惠轉臉向著特通額等人,冷冰冰道:

“念你等初到本帥帳下,不知本帥規矩,今日暫且饒過,若再敢生事,莫怪本帥無情!”

“無情?無情又能怎樣?”特通額瞅著兆惠的背影,一臉驕橫氣對訥穆金道。

訥穆金彈了彈黃馬褂上的油汙殘羹,低聲應道:

“有什麼了不起的,想爺們在……”

“還不閉嘴!”三格臉色紙一般白,怒喝道。

“好,不錯,不錯!看不出你們還這般有種!”好樣的。兆惠忽地轉過身,下死眼地盯了二人良久,冷笑兩聲,語氣結了冰一般冷峻道:

“傳令,升帳!”

刹那間,號角震天響。中軍帳,其實就是阿布都克勒木阿奇木伯克坐堂的衙門,正中一張碩大的帥案擺著文房四寶、筆架鎮紙,墨玉印台足有一尺見方,上頭明黃袱麵搭著印盒——即是“定邊將軍關防”所存之處。這些也都平常,虎皮交椅後供著的錯金嵌玉、龍盤鳳繞的尚方寶劍卻是格外的醒目,給人一種殺氣凜凜的感覺。

眾將官你瞅瞅我,我瞧瞧你,正沒做奈何時,乍聽悶雷般三聲炮響,定邊將軍兆惠手按劍柄走了進來,漆黑濃眉下一對深不見底的瞳仁灼灼有光。眾將官“呼”地一聲全都單膝跪下,說道:

“卑職給元帥請安!”腳底的馬刺碰得叮當一片響。

“起來!”兆惠徑自坐了虎皮交椅,環視了一下左右,冷冰冰地說道:

“今日召你們來,通報兩件事。皇上特諭,即日進兵,剿平逆酋。明日辰時中軍帳議事,不得有誤!”

“標下明白!”眾將官齊應一聲。

兆惠微微點了點頭,又道:

“這二嘛,是為嚴明軍紀!”說著,兆惠“啪”地拍案而起,腮邊肌肉抽搐兩下,斷喝一聲:

“高天喜!將東官廊那幫犯紀的大人們提來聽候發落!”

高天喜紮地打了個千兒,躬身道:

“遵元帥命,請令!”

兆惠伸手從令箭架上抽出一枝虎頭令箭“嗖”地摜了下去。高天喜雙手撿起捧在懷中大步出了中軍帳。

盞茶工夫,特通額、訥穆金等人便被十多個殺氣騰騰的軍校架著雙臂扭了進來。見到帥營虎帳這般陣勢,頓時沒了先時的氣派,一個個麵色煞白。

“大膽東西,見了本帥還不跪下!”兆惠微掃了眾人一眼,冷哼一聲,喝道。

特通額揉著胳膊,說道:

“什麼?跪下?軍門沒瞧著咱們可都穿著黃馬褂?”

“瞧著了!不過,”兆惠冷笑兩聲,說道:“本帥就不能扒掉你等的黃馬褂嗎?”

說著手一揮,早有軍校一擁而上,三下五除二便將眾人的黃馬褂扒了下來,順勢膝窩裏猛踹一腳,已是踢跪在地下。

“你……你竟敢扒掉咱們禦賜的黃馬褂?”

特通額先是一驚,但旋即便鎮定了下來,大聲道:

“咱們奉了皇上特諭,千裏迢迢來為國效力,你竟敢如此作為?”

“哼,黃馬褂?你也不想想你那黃馬褂是怎生來的?不是你一刀一槍憑真本事掙來的,是靠祖上的功業得來的!懂嗎?”

兆惠死盯著特通額,又說道:

“你問問他們,誰沒有黃馬褂?高天喜,把上衣剝掉!”

高天喜答應一聲,拽著衣襟“嗤啦——”一聲將上衣撕開,打著赤膊挺身而立。隻見那油黑發亮興的前胸上斑駁陸離,有刀劃疤、箭疤、槍疤、火燒疤……足足二十多處,陽光照射下閃著暗紅的光,像在訴說著主人不同凡響的經曆。

特通額等人瞅著,不由激靈地打了個冷顫。

“瞧見了沒有?黃馬褂是憑這個得來的!不服氣扒掉你們的上衣讓本帥瞧瞧,哼!”

兆惠麵色鐵青,冷冷說道:

“皇上差你們來,是讓你們效力疆場,殺敵報國的,不是讓你們來耀武揚威,頤指氣使的!你們可知罪?”

特通額瞧著周圍眾將官滿臉輕蔑的笑容,豈肯弱了勢頭?當下壯起膽子,揚臉道:

“你奏明萬歲爺,該怎麼就怎麼!”

“我為專閫大將軍,發落你們幾個狗東西,何須驚動皇上?將在外便君命亦有所不受,這話還要我教你?”兆惠兩眼綠幽幽閃著光,向著眾將官道:

“喧嘩東官廊,複恃寵傲上,咆哮中軍帳,該當何罪?”

“斬!”眾將官山呼道。

“好,那就按軍規行事!”兆惠斷喝一聲道:

“來呀,拿酒來,為你們送行!”工夫不大,兩個軍士抬上一壇酒來,就著帥案斟了塞到跪在地下麵色煞白的侍衛手中。

三格見狀,心下大急,忙上前躬身說道:

“軍門,請瞧著萬歲爺的麵子,您就放他們這一回吧。”

“軍法無情,不必多言。”兆惠淡淡說道:

“賞不明罰不重,是兵家大忌。我若輕饒了他們,兩廂這些人不服軍令,我還怎麼約束軍隊?大戰在即,若誤了軍國大事,將來我有何臉麵去見皇上?”說著,就聽他吩咐道:

“拖下去,斬!”

軍校們雷鳴般答應一聲,撲上來老鷹捉小雞般便將特通額等人縛住,雙腳著地便欲拖將出去。特通額這會兒早已像鬥敗了的公雞一般渾身顫抖,掙紮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磕得撞鼓般響,顫聲說道:

“咱初來乍到,不懂軍中規矩,冒犯了軍門,如今……如今咱知錯了。求軍門饒咱一命,咱一定……一定一刀一槍死心塌地為軍門效命疆場。”

“軍門,”三格索性跪倒在地,說道:

“他們犯了軍紀,罪當斬首。求軍門念在國家正處用人之際,念在皇上拳拳仁心分上,饒其性命。容他們戴罪立功,將功折罪。三格願以項上人頭作保!”

“元帥,念其無知,便饒這一回。若有再犯,定斬不赦。”副都統愛隆阿上前單膝跪地,求道。

“元帥!”眾將官看著,也都跪倒在地。

“既然這樣,那就放了他們。”

兆惠冷冷地看著特通額等人,又說道:

“皇上派你們到這裏來,是讓你們用自己的雙手掙功名,為國家建功立業的,不是叫你們來送死的!今日看到他們的麵子上,暫且饒了你們,如果再敢敢恃寵驕縱,蔑視軍規,定斬不赦!都聽見了嗎?”

“嗻!”眾侍衛先前的那股驕橫之氣早就沒有了,紛紛跪倒在地,叩頭道:

“謝軍門不殺之恩,謝眾兄弟救命之恩!”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兆惠又說道:“當眾各人責罰二十軍棍,以儆效尤!”

“嗻!”兩廂軍校應聲上來,就將眾人按倒在地,劈裏啪啦地打了起來。

“嗯,表現還不錯,沒有出聲的,像個侍衛的樣子!”兆惠微微地點點頭,說道:

“以後你們幾個就在帳下聽命吧!”

“嗻!”眾侍衛一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