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魯將軍被人暗算 黠酋長巧用計謀(2 / 3)

溫福萬萬沒有想到乾隆早已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情急之下,腦子一片空白,隻得磕頭謝恩,唯唯而退了。

第二天一早,溫福便帶著幾位親信急奔西南而來,一路曉行夜宿,未曾有半點耽誤,半月不到,便到達了川西兵營。一到後,便一邊布置軍務,察看敵情,一邊等候各路兵馬及物資裝備。

再說金川那邊,設計退了阿爾泰之後,便加緊防務,碉群一直修到了出小金川一百四十多裏的巴郎拉鎮,以逸待勞,靜等局勢變化。

十二月,清兵各路兵馬及所需物資均已到齊,乾隆另派大臣桂林前往協助,派阿桂從川東起兵,以作呼應。十二月十二日,溫福便搞了個突然襲擊,出兵五萬,兵分三路,滿洲官兵在前,綠營官兵在後,奇襲巴郎拉。

十五日,巴郎拉守將棄鎮逃跑,清兵旗開得勝,共破六座大碉,兩座小碉。

乾隆三十七年正月二十五日,溫福、任岱與東路的阿桂會合,大軍一起推進,又先後攻克了資哩與阿格木雅兩鎮,消息傳到京城,乾隆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賦詩一首曰:

雪山前日望山尖,

山樓知在雲煙裏。

快晴今日暢躋攀,

猶有積素庭中委。

地回由來雪益大,

曦光到此應遜矣。

下視薊野全無雪,

陰嶺惟餘塊索耳。

一為慰固眾黔黎,

一為念廑諸軍士。

僧格桑尚未就擒,

執戈方將攻玉壘。

清兵出師之初,節節獲勝,士氣不由大振,然而再往南打,地形便越來越複雜,碉群也越來越多了,攻克阿格木雅之後,清兵直逼美美卡,可惜遭金川兵死力抵抗,為避免損失,溫福決定穩一步,對美美卡圍而不攻,這樣一拖便拖到了年底。

在這半年裏,溫福緊閉寨門,整日操練士兵,並招集鐵匠能手,鑄了三門分別重四千斤、三千斤和一千斤的火炮。然而圍而不打時間太久,士卒不免鬆懈,加上接近年底,天氣寒冷,而滿洲兵又多從北方來,對南邊氣候極不適應,怨言自然開始多了起來。

這一日,溫福巡視眾營,到得桂林部隊營前,斜刺裏突然跳出一員參將攔住了他的去路,溫福定睛一看,原來是桂林手下一員猛將姓薛名宗,山東人氏,攻打阿格木雅時,此人曾赤裸上身,手執大刀,率先爬上了城門,腿部和背部各中一刀,但仍然勇猛無比,人送綽號“拚命煞星”。

“帥爺,何日可再開仗?”溫福正思量間,薛宗卻已雙手一拱,甕聲甕氣地開了口。

“噢,不急,不急。”

“你再不下令,我們可都快瘋了。”

這薛宗雖然作戰勇敢,但勇而無謀,做事、說話一向直來直去,不打折扣,溫福隻得好言相勸:“現今天氣寒冷,再待一陣兒不妨。”

“哼,現在自然寒冷,可帥爺卻從春暖花開一直待到現在,豈不是希望打雪仗?”薛宗不客氣地頂了一句。

這一句話直噎得溫福氣不打一處來,本來他這幾日就正為攻城無策而苦悶,聽薛宗這一說,不由得怒從心來,喝道:

“放肆,軍機要事,你豈了解。”

“帥爺,身為參將,不上戰場,生不如死,今日我薛宗就是前來請命,願為先鋒,攻打美美卡。”

“不行,無我命令,亂動者斬。”溫福怒喝道。

“帥爺,”薛宗聽到喝斥,居然不退,反而大跨一步,單腿跪地說道:

“我聽藏民說,從此處西行三十裏,有一條墨龍溝,直達美美卡後腰,我願率本部兵馬,夜突墨龍溝,建立奇功。”

“嗯?”溫福聽到這裏,倒不生氣了,覺得這或許是一個好主意,便隨薛宗進入他帳裏,聽他詳細道來。

原來這墨龍溝確實是美美卡的後防扼要,隻是地形極為險要,溝裏深淺不一,最深處遙不見底,那僧格桑雖仗其險要不派重兵,但隻須五百精兵,任何來兵,便也休想過去,此處白日攻打,尚且不易,何況夜間。

偏偏這溫福也是苦於無策,居然決心冒險一試,同意了薛宗的提議,讓他自帶本部三千人馬,第二日飽食一頓,傍晚攜帶足夠火繩,直撲墨龍溝。為了不影響大局,又不驚動敵人,溫福居然不再派後續人馬以做呼應、支援。

卻說這薛宗帶著三千兵卒,一路疾行,不到一個時辰便來到了墨龍溝前,但見四麵群山靜寂,了無動靜,隻有溝對麵的兵寨燈火清晰可見。薛宗便放下心來,把兵馬分為三節,謹慎前進。

先頭士兵來到溝前,撿一石子擲下去,但聽半天才有回音,如此左右試了好一陣子,才找到一處自覺較淺的地方,放下蜈蚣梯,依次銜刀在口,悄然而下。

約有個把時辰,三千人馬已盡行下到溝底,薛宗點燃火繩,看了看地形,發現溝底隻有這一處地勢平整,左右都是深淵,夜風吹來,嗚咽有聲,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吹了火繩,扭頭傳命部隊,開始爬坡。三千人馬呈扇形順著溝間石頭縫隙爬了上去。

待到半腰,忽聽一聲炮響,四麵頓時燈火通明,薛宗抬頭一看,隻見溝崖上站滿了金川士兵,個個左手執火把,右手拿弓箭、投槍,正中一人長身威武,正是小金川土司僧格桑。

但見僧格桑哈哈大笑,將手一揮,羽箭、投槍、石頭便像雨點一樣落了下來。這一下子,清兵大亂,山溝間本無路走,何況尚在半山腰,眾人隻有挨打的份,根本沒有遮掩的能力,立時間,溝中響起了一片的哭喊聲和慘叫聲。

那薛宗正在眾人間,見無路可逃,不由得鋼牙一挫,猱身迎著槍雨繼續往上爬去,沒爬幾步,一支羽箭正中他的左肩,他正要用右手拔箭,早有一塊滾石擊中了他的頭部,這一下,他再也站立不穩,直向深崖處落去……

眾清兵見主帥一死,更是成了沒頭蒼蠅,紛紛擇路而逃,被箭、槍擊中者不計其數,墜落懸崖的更是數不勝數,三千兵馬,轉眼間,幾乎全軍覆沒,隻有個別的僥幸逃出,卻也傷痕累累,不成人形了。

逃兵奔回清營,那溫福早已得到消息,急派援軍,卻為時已晚,隻有暗自垂淚,嗟歎不已。

墨龍溝失利,清軍官兵的士氣受到了嚴重影響,溫福為挽回這些損失,遂令七萬清兵,兵分兩路,強攻美美卡。

這一仗,清兵抱著複仇的心理,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如此死打硬拚四天三夜後,清兵在付出死傷五千餘人的代價下,終於拿下了美美卡,僧格桑攜帶餘兵倉皇出逃,進駐大金川,繼續抵抗清軍。

美美卡既破,小金川實際上也就拿下了,然而清軍卻還未算得上“掃穴擒渠”,取得全勝。耗費巨額錢財,動用千軍萬馬,所得戰果卻不太大,乾隆帝心裏覺得很不甘心。待小金川的清軍休整半年,乾隆便重調兵馬,指令直搗大金川,“勿貽後患”!並下令不許接受金川首領投降,“凡酋黨殺無赦。”

聖旨傳到前線,溫福、阿桂等將領都略覺畏難,因為此時的大金川,雨雪連綿,層冰凍滑,人連立腳都困難,更別說打仗了,而且大金川的地形比小金川更為險峻,敵寨築在群山之中,隻有一條陡峭的山路可上,小路兩旁山峰上,遍地都有大金川設下的碉群,要想打進去,實在是不太容易。再加上,僧格桑已然病死,後繼大土司索諾木幾次請降,均被拒絕,這樣斷絕了他們的求生之路,藏人唯有以死相拚,仗就更加難打了。

鑒於此情,溫福上書乾隆,請求再加考慮,不料乾隆即刻還書,痛加斥責:

“……察溫福之意,僧格桑死,軍務即可告藏,而於進剿金川之事,畏難猶豫,甚屬非是……朕非必欲窮兵黷武,但既已用兵,不得不為長久之計。”

接此聖旨,溫福不敢再有怠慢,立時升帳議事,定於乾隆三十八年正月進剿大金川。

乾隆三十八年初,溫福一路進入大小金川交界處的功噶爾拉山下,率先揭開了進剿大金川的帷幕。安下營寨,溫福不待休息,便帶了幾位隨從前往查看地形。

站在功噶爾拉山的半山腰,他們放眼望去,不由得心底一片冰涼:但見自山頂到山腳,一望皆雪,一條羊腸小道蜿蜒向上伸去,那便是攻打功噶爾拉石碉山寨的唯一之路。再看小道旁碉卡據險排立,此情此狀,溫福不由暗歎道:

“拚上老命,恐怕也難攻下這金川險道。”

正月初一夜間,溫福下令攻寨,成千上萬的清兵身穿厚甲,頭戴镔鐵帽。一手拿一盾牌,以遮槍矢,一手執刀,彎著腰,密密麻麻地順著小道向山上爬去。入小道之中,金川兵的碉卡便開始開火,一時間槍石如雨,前進的清兵中矢者十之六七,難以有顯著進取,見此,溫福隻好鳴金收兵,待來日再戰。

然而第二天亦如此,如此強攻八日,清兵死傷甚多,才占據半山。溫福無奈,思慮再三,決定繞道木果木,擬從昔嶺進攻噶爾拉依。

再說另幾路清兵,遭遇大略與溫福相同。阿桂所領一路清軍從納圍、納紮木、功噶爾拉進攻噶爾拉依,納圍、納紮木距噶爾拉依僅二十八裏,但清兵處處得從山下往山上攻,極為困難。功噶爾拉山梁綿亙二十餘裏,金川兵設立無數的石碉、石牆阻擋清軍。他們在石碉外築石寺,石寺外立木柵,木柵外掘深溝,溝中鬆簽密布,潑水凝冰,難以逾越。官兵自下而上仰攻,逼近壕溝,山崖陡峭,路滑雪深,難以逾越。清軍以炮轟石碉,又因山勢高峻,雲霧迷漫,雨雪紛紛,不知方向,效果十分差。偶然遇上一個晴天,官兵好不容易衝到石碉下強攻,金川兵或投放石塊,或放槍射擊,頑強抵抗。阿桂一路自正月攻到三月下旬,才克敵四碉,其他十碉設在山巒峰巔,官兵望山而歎,無法再攻。

豐升額一路自正月開始攻打達爾圖山梁大碉,金川兵同樣以壕溝石碉設防,阻清軍於山梁外。

溫福一路花了一個月時間,才將軍隊從功噶爾拉山的正麵迂回到後麵一個叫木果木的地方,準備從功噶爾拉山的一個背麵峰——昔嶺攻上去。

然而金川兵早有防備,昔嶺上自東而西排列十座大碉,碉座之下又築石碉卡數座,碉堅牆厚,金川兵不畏死,官兵仰攻無效,傷亡極重。自三月始,金川兵反攻,加強對清軍的騷擾,他們藏匿於深山密林中,窺探清軍動靜,入夜則四處劫營、偷襲或摧毀炮台。官兵不熟悉地形、不適應當地氣候,對金川兵的騷擾,防不勝防。

這一日,溫福的幾座營寨又遭金川兵的偷襲,溫福十分惱火,自覺兵營駐紮太為分散,給金川兵造成可乘之機,於是他動了遷兵營的念頭,剛巧,這木果木是群山環繞下的一塊森林地帶,特別是在它的東部,叢林茂密,地勢平坦,而且麵對昔嶺,可以隨時觀察敵兵動靜,溫福便下令遷營,把昔嶺山腳下的兵營全遷至木果木的密林深處,成環形紮寨,共分三層,最外層為綠營兵,中一層為滿洲兵,最內為中軍,三層相隔不過百米,這樣,如果一旦有金川兵來偷襲,則寨內一呼百應,首尾相顧極為便利。而眾清兵呢,也正在為金川那劇烈的晝夜溫差,為越來越炎熱的天氣頭痛,這一下移營於叢林之中,自然蔭涼多了,眾人當下歡呼、呐喊,整個兵營一掃久攻不下帶來的喪氣,似乎又平添了許多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