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和侍衛初次亮相 高宦官亂紀處斬(2 / 3)

“皇上有何吩咐?”

連喊了兩聲,這才把乾隆從遐想中找了回來,他不由地覺得有些失態,不連貫地說道:

“啊、啊,和珅,你,你什麼時候出生!”

和珅將生辰八字報出。

“噢?!”乾隆一聽,心裏默算一下,這與在乾清宮夢見的事情似乎頗為符合,心下愈加猜疑,於是站起身來,走下龍椅,直走到和珅麵前:

“和珅,你站起身來。”

“臣不敢。”

“恕你無罪,平身。”

和珅隻好站起身來,猶自勾著頭。

“你歪過頭來,讓朕看看你脖子上的紅痣。”

和珅這一聽,更是吃驚不已,不由失聲說道:

“聖上怎知臣的脖上有紅痣?”

乾隆一聽,不由訥訥道:

“果然有痣?!”

和珅見皇上不理自己,自言自語,言語之間好像又似乎並不清楚自己是否有痣,這種神神秘秘的情狀,和珅早嚇傻了,看著巨大陰森的宮殿中,燭光搖曳,萬籟俱寂,和珅不由發起抖來……

“你讓朕看看你的痣。”乾隆急急地說,嗓音聽起來有些嘶啞怪異。

“是,是。”

和珅抖抖衣服,哆哆嗦嗦地歪過脖子,乾隆湊前一看。

隻見在燈光下,在和珅的左脖頸根處,果然有一顆紅痣,不過這紅痣並不圓,中間有些凹陷,遠看上去,宛若指痕,這一下,乾隆再無懷疑,抬頭望天,口中訥訥道:

“婉嬪,果然是你,朕對不住你啊!”

婉嬪本是雍正的妃子,當年雍正患病,乾隆在寢殿侍疾,曾與那婉嬪調笑,被雍正撞破,親手掐死了婉嬪,屍體上便留下這一彎指痕。多少年來,乾隆一直心中懷有愧疚,故此睹和珅而思婉嬪。和珅哪裏曉得這中間的緣故?見皇上如此,嚇得魂不附體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說道:

“皇上,皇上,還有什麼吩咐,還有什麼吩咐。”

如此喊了五六聲,才把乾隆從一種癡迷狀態中叫了回來,他扭轉身來,看了看和珅,輕歎一聲說道:

“和珅,你且退下,以後要用心讀書,關心時政,好自為之。”

“謝皇上,臣告退。”

“嗯。”乾隆慢慢踱回龍椅,坐了下來。

和珅又叩了三個頭,這才如釋重負地爬起來,低頭直退到門口,才慢慢轉身,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才發覺,汗水早已透背,隻是緊緊腰帶,匆匆去了。

乾隆直盯著和珅遠去的背影,思緒不由回到了幾十年前……

驀地,窗外夜風拂枝,驚醒了兀自追憶婉嬪的乾隆,他把自己從回憶中拉回,喃喃自語道:

“莫非,和珅就是婉嬪化身?這世上真有來生……”乾隆胡思亂想著,始終理不出個頭緒來,就這樣昏昏沉沉的,漸漸竟睡了過去。

乾隆帝率眾去木蘭秋獮已經十來天了,每天他都身披金甲,一身戎裝,興致盎然地騎馬往來馳騁於這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隨駕的諸皇子、王公大臣,還有八旗禁旅、蒙古騎兵等都遠遠地跟在他的後邊。乾隆雖已六十出頭了,但仍在心底裏不服老。他騎到一個山崗上,勒馬四顧,隻見茫茫無邊的丘陵草原上,天高雲淡,風吹草動,前方有隱隱的山林密布,近處有金黃的雜草如茵,再回頭看,身後滿山遍野的是自己的親隨鐵騎,乾隆在這大自然麵前不禁深深陶醉了,他那種君臨天下的豪邁氣概從心底油然而生,他似乎不再認為自己是早已年過花甲的老人,仿佛又回到了那風流飄逸的從前,自己又成了那個文武兼備的四皇子弘曆;他想起當年自己在這裏親手射死猛虎的情景,不由得熱血沸騰,禁不住長嘯一聲,從背後拔出一支金箭弓拉滿月,向北方的天空上直射上去,看著它穿雲而上,自己猛夾馬肚,縱身從丘陵上衝了下去,任憑那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感受著縱橫天下的快意……

到了晚上,騎馬一天的乾隆仍然興奮不已,毫無倦意,他讓高雲拿著燈籠,自己信步走到普陀泉乘雲廟看看,這廟建於他六十壽辰時,原是為他六十風歲生日和皇太後八十壽辰,向各部蒙古和維吾爾族上層炫耀升平興建的。當年工程告成時,還逢土爾扈特部首領渥巴錫等來到熱河,於是又為慶祝活動增添了一項新的內容。為此,乾隆專門寫了《土爾扈特全部歸順記》和《優恤土爾扈特部眾紀》二碑文,用滿漢蒙藏四種文字鐫刻,豎在廟內以資紀念。乾隆想起這些,感到自己確有些老了,如今便開始愛回憶陳年舊事,畢竟歲月不饒人,時光無情。

正在乾隆沉浸在無限遐想的時候,有一名值班太監匆匆趕來說道:

“啟稟皇上,雲南來特急使者。”

乾隆一聽,知道是大小金川的事,心一下子因緊張而怦怦地跳了起來,他趕快說道:

“快把使者引到我的書房去,我要親自召見他。”說完,便讓高雲帶路,匆匆往回趕去。

乾隆的書房名叫“四知書屋”,就在他的寢宮“煙波致爽”後邊,中間有一排十九間殿作為屏檔,宮中人習慣稱它為“萬歲照應”。乾隆匆匆趕到那裏,早見一個黑影跪在台階下麵,他對那人說道:

“你可是從金川來的?”

“回皇上,正是。”

“那好,你隨朕進來吧!”乾隆一腳跨進門檻,頭也不回,徑奔書桌前走,一邊說道:

“高雲,將奏折遞上來。”

“嗻!”高雲應道,趕緊從使者手中取過奏折,低頭雙手呈了上去。

乾隆這時已經坐在了書桌前的椅子上,急不可待地一把抓過奏折一看,隻見他眉宇間越來越顯出高興的樣子,終於見他捺不住興奮的心情,拍案而起,大聲說道:

“好,太好了,阿桂真是朕的良臣,沒想到他書生出身,打仗卻是智勇兼備。”

這一聲喊,把待在一旁的高雲嚇了一跳,但他知道南邊準是打勝仗了,這下皇上怕又要寫詩了。果然,那乾隆眉飛色舞地轉了兩圈,彎身坐下,開始提筆疾書,轉眼一首七言詩便寫了出來:

將軍阿桂奏報收複小金川全境,詩以誌事:

事之將難上峻山,

事之將易下順水。

旬日全定小金川,

幅員五百有餘裏。

迥思久月僨事時,

猖獗賊亦還若此。

一朝失亦一朝得,

天道好還原定理。

整兵直進討征漫,

雪嶺險滑仍如彼。

擬欲持以久困之,

複慮師老致委靡。

賈勇及鋒而用壯,

一月三捷心焉企。

我非黷武願佳兵,

撻伐由來不得已。

乾隆寫完詩後,反複看了看,簽上自己的年號、名字,扭頭對信使說道:

“就把朕的這首詩送與阿桂,告誡他乘勝追擊,戒驕戒躁,班師之時,朕再給予重賞,你今晚且下去歇息,明日一早便可趕回去。”

信使雙手接過詩稿,小心折疊放人懷中,然後磕頭謝恩去了。

這邊乾隆仍自興奮不已,

正在這時,高雲跑進來跪下說道:

“啟稟皇上,舒赫德求見。”

那舒赫德之所以這個時候來見駕,也是不得已,想他早在乾隆初年便已中舉,三十幾歲便已是號稱“鐵漢”的監察禦史和軍機章京了,又是乾隆的老師、三朝老臣徐元夢的孫子,但是乾隆雖然重用他,卻始終把他放在劉統勳的後邊,待劉統勳死,又上來了一個於敏中,他這個人為人嚴肅,不苟言笑,不善交談,從此後便屢屢受於敏中戲弄,心裏一直十分窩火。這兩年,於敏中內勾結高雲探聽消息,外聯絡地方官,貪汙受賄,他是早已掌握了許多材料,無奈見乾隆對於敏中寵愛有加,自然也不敢亂講,此次離京圍獵,他見乾隆當眾對於敏中發火,心想也許是時候了,又得以有機會獨自陪乾隆出來,所以想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稟報乾隆,隻是話到嘴邊總是因為沒膽而又咽了回來。眼見這二十天圍獵就要結束了,他便著急起來,今日又聽說打了勝仗,心想皇上心情一定不錯,所以這才乘機前來稟報。

“舒赫德,你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幹嗎要那麼著急呢?”

“回皇上,此事壓老臣心底多時,不得不報……”說罷他看看乾隆身後的高雲,“隻是,隻是……”

於是乾隆把高雲攆了出去。

舒赫德這才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向乾隆做了詳細稟報,乾隆這是不聽則已,一聽便越來越生氣,打斷舒赫德說道:

“你所講這一切,可都屬實?”

“我敢以我腦袋擔保,皇上,這些都是事實。”

“好吧,朕知道了,你且跪安吧,回去後把這些話詳細寫份奏折,明天給我呈上來。”

“嗻,多謝皇上。”舒赫德磕頭請安後,便輕輕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