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和侍衛初次亮相 高宦官亂紀處斬(3 / 3)

待舒赫德走後,乾隆這個氣啊,他知道舒赫德向來與於敏中不和,難免會有相互告狀,但他深知舒赫德與於敏中相比的確算得上老實之人,這樣人說出來的話肯定有大部分是真實的,再想想離京前於敏中魂不守舍的樣子,乾隆不覺有些感到這些都是事實,可是他多麼不願有事來牽連這位聰明精幹的大臣啊!想想自傅恒、尹繼善、劉統勳、劉綸等一批練達有為的老臣先後過世後,乾隆身邊實在缺少左膀右臂之材,於敏中以其超卓的才幹恰好填補了乾隆身邊一時乏人的空當,正準備再給這位才學優長的寵臣加官晉爵,如當初的大學士張廷玉之例,給以世職,他卻鬧出這種事來,想到這兒,他不由地把怒火發泄到高雲的身上:

“高雲,你給朕滾進來。”乾隆怒喝道。

那高雲正自伺候在殿外,見舒赫德出去了,正抖擻精神準備聽召,忽見乾隆生這麼大氣,不知為何,趕緊推門進去,跪倒在地:

“奴才在。”

乾隆坐在椅子上,怒麵含威,聲音陰冷地問:

“高雲,朕問你,宮中規矩可都清清楚楚的知道?”

“回皇上,奴才都很熟悉。”

“那好,我問你,先帝順治爺當年規定的嚴禁太監幹政鐵牌上寫的是什麼?”

乾隆這麼一喝問,高雲才知道自己的事敗露了,心想這肯定是舒赫德幹的,心裏咒罵,可這會兒已是被乾隆嚇傻了,喃喃地口中不知所雲。

“快背!”乾隆拍了一下桌子,厲聲喝道。

“嗻!”高雲渾身發軟伏在地上,聲音發顫地背道:

“帝敕諭中宮之設,雖自古不廢,然任使失宜,遂貽禍亂,近如明朝王振王直曹吉祥劉瑾魏忠賢等專擅威權,幹預朝政,開廠緝事,枉殺無辜,出鎮典兵流毒邊境……”

“夠了!”乾隆見高雲就這麼一直背下來,不耐煩了,又拍了下桌子,“給朕背後邊怎麼處理的。”

“但有犯法幹政,窮權納賄,囑托內外衙門交結滿漢官員,越分擅奏外事上言官吏,行淩遲處死,定不姑貸,特立……”背到後邊,高雲的聲音幾乎是哭的,他背完後磕頭如搗蒜,連聲喊道:

“萬歲爺饒命,萬歲爺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哼,你這大膽狗才,竟然敢違背祖宗法規,與外臣官員勾結,泄露宮中消息,誰能救得了你?”

乾隆怒氣衝衝地斥責道。正在這時,隻聽得外邊又有值班太監胡稟文進來報道:

“啟奏皇上,山東急奏。”

“嗯。”乾隆一聽,心想:今晚的事怎麼這麼多,不知是好事、壞事,伸手接過一看,不由驚得手腳冰涼。原來這是山東巡撫國泰的一份急折,說是山東清水教教主王綸聚眾數萬起事,現已連克數縣,直往北京攻來了。

乾隆這個氣啊,不由得破口大罵:

“這幫無用的飯桶,竟然出了如此大亂。”氣怒之下,又回頭指著跪在地下的高雲說道:

“國家大事,就是被爾等之人毀壞的,來人,給我拖出去碎剮了!”

聽到這話,高雲一下子癱倒在地,想再求饒幾句,可是怎麼著嘴巴也不聽使喚了,這時早進來兩個侍衛,像拖死狗一樣把高雲拖了出去。

夜深了,四知書屋的燈光依然搖曳不定,照著乾隆那已略顯老態的臉龐,他那滿臉的怒氣還沒有消去,在青色的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他就不明白,這山東怎麼會突然出了個清水教呢?為什麼以前從未聽奏過,今日卻突然聚眾造反了,而且有數萬之眾,這是怎麼回事!他感到了來自這些不為他所知的秘密社會的威脅。

王綸軍隊聲勢如此浩大,就如從天而落的狂飆。乾隆在接到報告的第二天,獵也不打了,便率領眾人匆匆忙忙地趕回了京城。

到了京城,乾隆立即召了於敏中、舒赫德等眾臣,商議破敵大計,而就在此時,一份又一份的加急情報如雪片般放在了乾隆麵前,乾隆焦急地詢問諸大臣:

“這次舉事,為首之人,實在情形如何?守城文武官員能否回擊抵禦?教眾有無燒掠殺傷?百姓有無驚惶逃竄?倉庫監獄有無遭劫?城池是否占據?究竟因何而起?”

麵對乾隆的這大串問題,諸大臣一時不知從何回答起,不禁個個茫然相顧,隻有那於敏中這時站了出來:

“回皇上,據臣所知,這次山東民變,係清水教之所為,為首之人姓王名綸,聽說勇謀兼備,另有一和尚,法號了因,為其左右臂,據消息說他原為我綠營中一個兵,在雲南臨陣脫逃。如今這股賊匪已聚數萬,先後攻占了山東西部陽穀、壽張、堂邑、臨清等地,據稱欲往京城而來。聽說這群匪徒占城之後除開倉賑濟,收買民心外,倒也不騷擾百姓,至於事變起因,臣則正在進一步調查。”

原來,這於敏中和全國各地官吏都有秘密的書信往來,平日百官奏報也給於敏中一份,所以,乾隆皇帝得知王綸這一消息時,他也早已知道,而且比乾隆知道的詳細多了,所以今日有備而來,侃侃而談,無一句廢話。

乾隆聽了於敏中這段話,不由微微頷首,他就是欣賞於敏中這種博聞強記,有條不紊的聰明勁,所以才對其用之不疑。

“嗯。諸位大臣看有什麼對策嗎?”乾隆焦躁的心稍稍穩定了下來。

這時,舒赫德也站了出來:

“回皇上,聽說漕運已被匪徒截斷,眼下當務之急是奪回漕運,斷其後路。”

乾隆略微沉思一會兒,便說道:

“胡勝,傳旨。”

“嗻。”

“著諭直、豫二省,出兵堵截擒拿山東叛匪,以免逸入鄰境,蔓延為害。令兩江總督高晉馳赴山東連界之徐屬豐沛等處,密行調兵,督率防剿;令直隸布政使暢景率在臨清城對岸駐兵防守,以禦賊眾外竄。”

乾隆一口氣說這麼多,猶如臨陣布兵一般,對地理之熟,不由不令大臣們心生敬畏。

“舒赫德,”乾隆頓了一頓,又揚聲道:

“朕命你自帶漕運總督嘉謨、總河姚立德,前往山東,會同山東巡撫國泰,速將閘口賊眾剿清,肅清河路,限爾克日攻破臨清,擒獲王綸。”

“臣遵旨!”舒赫德躬身欲退。

“慢,”乾隆想了一下,又叫道,“舒赫德,破城之後,一定要見王綸屍首,另外要查點各賊眷口,王綸親屬,不分男女大小,盡數處斬。”

乾隆一字一句地說道,言語陰森,用心歹毒,不由得讓各位大臣出了一身冷汗。

布置完事情,諸大臣便紛紛跪安,於敏中和舒赫德正待領諸大臣出殿,卻聽胡勝在後麵嚷道:

“於敏中聽宣,即刻去乾清宮偏殿見駕。”

這一喝,把於敏中嚇了一跳,他剛才一上殿,不見高雲,心裏就犯嘀咕:這傳旨太監什麼時候換人了,那高雲哪裏去了,心裏便隱隱感到不安,如今又見乾隆單獨召見,心裏便更加惴惴不安了。

急急忙忙趕到偏殿,於敏中就跪下三呼萬歲,那乾隆也不喊平身,用手一指他說道:

“於敏中,你知罪嗎?”聲調雖不高,但語中帶威,令人膽寒。

“臣不知……何罪。”於敏中一聽這話腦袋立即便“嗡”的一聲漲得老大,隻是不明白乾隆肚子裏是什麼意思,於是隻好硬著頭皮再問一次。

“你為什麼不問問高雲哪裏去了?嗯?”

“這,這。”於敏中這下明白是高雲出了事了,當下磕頭如搗蒜,顫聲說道:

“臣知罪,臣知罪了,臣不該答應高雲的求情,幫助他去刑部官所。”

“恐怕不止這些吧!”乾隆不陰不陽地說,“我已把高雲淩遲處死了,這狗奴才居然敢違祖宗例製。”

聽到這個消息,那於敏中是徹底嚇呆了,他隻有訥訥地說道:

“臣確實隻是幫高雲求了求情,別的什麼都沒幹。”

乾隆見他嚇成這個樣子,心底下不由得顯出一些憐憫,再說,他也確實欣賞於敏中的才幹,如今朝中,理順政務,治理百官,除了他,一時還真沒有可以替代了的,乾隆也不想就此廢了他,想到這裏,他決定給於敏中提個醒:

“於敏中,我知你不想得罪高雲,但祖宗例法:內廷諸臣內監與差使,交涉事所必有,若一言及私情,即當據實奏聞。朕方嘉其持正,重治若輩之罪,又豈肯以語涉宦寺,輕咎奏參者耶?你侍朕左右有年,豈尚不知朕之辦事,而思為此隱忍耶?”

乾隆這段話軟中帶硬,於敏中自然聽得明白,他知道乾隆可能還知道了一些什麼:

“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至此,乾隆語氣又轉而溫和地說道:

“於愛卿,朕雖責怪你,但仍十分看重卿,萬望今後不要再辜負朕的期望,下去吧。”

聽到這話,於敏中如釋重負,忙謝罪謝恩,躬身走了出去,到得殿外,涼風一吹,這才感覺到衣服背部已濕透至中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