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和珅來到養心殿。當時老乾隆正在召劉墉、王傑二人商量順天府鄉試的事情。
“皇上,奴才和珅有事相奏。”和珅沒想到老皇上正在召見劉墉與王傑,等到他見二人在裏麵,想退已是不成了,隻得跪下來給老乾隆請安奏事。
“和愛卿,你有什麼事兒盡管說吧!朕聽著。”老乾隆撇開劉墉、王傑二人,轉而望著和珅道。
“啟稟皇上,這兒有一份湖北道禦史和琳的折子。請皇上過目。”和珅說著遞上了折子。
不避嫌地送自己弟弟的折子,劉墉和王傑對和珅這種行為感到不理解,也看不慣。
“啟稟皇上,因軍機處無人,阿中堂又不在,所以隻得奴才親自送來。”和珅等老乾隆接過折子後開口道,這分明是欲蓋彌彰,劉墉和王傑聽得出來,兩人冷冷看了看一本正經說話的和珅,心裏大不舒服。
“和愛卿,朕並沒有怪你親自送你手足兄弟的折子。”老乾隆邊抖開折子邊說。
“謝皇上。”
老乾隆展開折子一看火就往上冒。漕船私運木料,而且還涉及福康安。老乾隆一看完就將奏折扔在了桌子上。
“這福康安也太不像話了。”
這一句話使王傑和劉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而且老乾隆一聲怒吼,還使門外一個也弄得大吃一驚,他正是前來複命的十五王子永琰。他在門口一聽老皇上的話,便緩緩地退了出去,徑自回到自己宮中。
“老師,真出事兒了。”永琰回到宮中,一見到朱珪就說。
“出什麼事兒了,給我說哇!”朱珪也是迫不及待地問。
“老師,福康安讓和琳給彈劾了。”
“哦!”聽了永琰的話,朱珪沒有吭聲,隻是輕輕哼了一聲。
“我剛走到門口想進去給父皇請安,就聽到父皇在裏麵發脾氣,似乎還有王傑與劉墉在裏麵。”
“你的意思是隻有和珅在皇上麵前,阿桂不在?”
“我沒看見阿桂啊!”
“唉……”朱珪歎了口氣,“不過有劉墉和王傑在皇上麵前也好。”
永琰明白朱珅的意思是說有人在皇上麵前以便為福康安請免罪或免罰。如果阿桂在那兒,他的話的分量就自然更為重大。雖然劉墉和王傑老乾隆也比較喜歡,但顯然還是不如對阿桂這個老臣信任。
養心殿裏老乾隆正在發怒,“漕船本來是運漕糧的,卻不想福康安為一己之私,竟然指使李天培用漕船運木材。福康安身為國家重臣,朕的股肱,卻也做出令朕如此失望的事情,還不如和琳亢直、公允。”
“皇上,臣以為此事先不宜斷定,還是派人查一查為要。如若真是福康安以漕船轉運木材,他自是應受處罰。但如若不是,也免得冤枉福康安。”王傑在一旁道。
“王傑,你是說朕武斷?”老乾隆又將怒火轉在王傑身上。
王傑一聽嚇得趕緊叩頭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並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說和琳妄彈朕之股肱大臣?”老乾隆還是緊逼王傑問。
“皇上息怒,奴才也並不是那個意思。”
劉墉見老皇上忽然間將怒氣轉到王傑身上,知道老皇上是被福康安氣成這樣的,他在朝多年,明白皇上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自己的股肱大臣不遵聖令,擅違國法。因而他趕緊道:
“皇上息怒,臣劉墉有話要奏。”
老乾隆看看劉墉,怒氣稍稍平了一下道:
“劉愛卿,你說吧!”
“謝皇上,”劉墉先謝過恩,然後才慢吞吞地說道:
“皇上雄才大略,千古所未有,雖聖祖在時亦不能及。”劉墉說到這兒又磕了兩個頭。
“劉愛卿,你這話怎講。”老乾隆再平息了一下怒氣道。
“皇上,你懷服遠人,此聖祖未有之事。土爾扈特部回歸,是仰思皇上聖恩。安南之變降服,亦是仰仗皇帝陛下聖恩,緬甸遣使前來納貢亦是皇上威信所致。”劉墉還是慢聲慢氣地說。
老乾隆的怒氣被劉墉這段話降了下來。同時他的自大心理也得到了大大的滿足。他撫摸了一下下巴上的幾綹花白的胡子,微微笑了笑。
劉墉抬頭看見老乾隆這個神情,知道老皇上怒氣已去,於是再磕頭三個道:
“臣於皇上手下做事多年,最佩服的便是皇上明察秋毫。每一事件皇上均能查個水落石出,不武斷判案更是令臣仰慕的,是以……”劉墉說到這兒就不說了。
“劉愛卿,為什麼不說啦!”老乾隆也被劉墉的這些話給逗樂了。劉墉既要婉轉地替王傑求情,又指出皇上剛才那樣太不對,應該派人調查才是。現在老乾隆的怒氣平了下來,劉墉的話他自然能聽進去了。
“皇上,臣不知道怎麼說了。”劉墉這回一本正經地說。
“嗯!劉羅鍋,你說得很好。好,朕決定委你與王傑、阿桂、和珅共同審理此案。”老乾隆這時平靜地說。
和珅本來剛才在一旁見老皇上發火很是高興,這正是他想達到的效果,卻不想先被王傑,後又被劉墉給攪亂了。和珅心內暗暗懷恨,但又沒有辦法。其實,他也知皇上一定不會輕易憑和琳一張折子就對福康安、李天培進行處罰,皇上發過火後也會令人審理,但如果讓他在老皇上發怒時將此事提出來不是比劉墉提出來更好嗎?既能體現他和珅秉公執法,另外又能體現他並不是對福康安挾私報複,而是事實確實如此。這樣的好事被劉墉給破壞了,你說他心裏高興嗎?顯然不高興。
“是,皇上。”堂上三人一起叩首道。
阿桂、和珅、王傑、劉墉受命審理此案後,他們命人截住了正在北來的漕船,一翻果然翻出木料來。這下人證物證俱在,阿桂、王傑、劉墉想替福康安、李天培講情也是不行了。而且想從輕發落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四人中夾著和珅,這就足夠了,有和珅他們就不能徇私枉法。所以他們隻得如實將情況上報給老乾隆。
老乾隆這一下是真氣了,“不想福康安真的是違背朕意,不顧漕船的職責,為一己之私,令李天培於漕船上裝運木材。此事事關重大,朕不得不對福康安予以重罰,雖然福康安是朕之股肱大臣,朕亦不能輕饒他。”
老皇上這樣說,堂上眾臣自然沒有人敢向老乾隆求情。老乾隆停了一會兒,繼續道:
“革去福康安兩廣總督職務,令其戴罪留任。革去所賞之紅寶石頂戴、四團龍補褂、黃帶紫韁。”
“皇上,福康安雖有此罪,但其降安南有功,又多有功於社稷。他之所以有今日之罪,也隻是一時疏忽而已。而且阮光平亦即將來朝拜謁,如若見此突變,豈不有失本朝威儀,不如改罰總督俸銀。”阿桂在一旁道。劉墉、王傑等眾臣也跟著附和。
和珅一見眾人如此,於是也來個順水推舟道:
“皇上,奴才以為阿桂說得是,阮光平即將前來覲見,如若見此變化,亦會妄加揣測的,不如從阿桂所議,改罰福康安俸銀。”
老乾隆一見堂上所有人均主張對福康安改罰俸銀,連和珅亦是如此,於是老乾隆也順口道:
“各位愛卿既然均為福康安求情,那朕就從你們所請吧!免革福康安紅寶石頂戴、四團龍補褂、黃帶紫韁,改罰福康安總督養廉銀三年,公俸十年,著帶職留任。”
“是,皇上。”阿桂趕緊接過話道。
“朕臨禦五十餘年,綱紀嚴明,於滿漢大臣從無偏向。福康安雖是朕股肱大臣亦不例外。朕之大公至正,也可以對天下臣民而無愧了。”老乾隆下了台還交待兩句。
“李天培等人咋辦,請皇上諭示。”阿桂於隊前奏道。
“李天培無一定之準則,阿諛福康安,但其為政尚勤,下交吏部議處吧!”
“是,皇上。”阿桂答道。移交吏部,也就是如李天培自己所料的那樣,頂多是降級或革職而已。若移交刑部,此事恐怕就不那麼簡單了,說不準李天培還得下獄,看來真是老乾隆心慈手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