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乾隆一聽這話,立刻使他警覺起來。從巴忠的死上看,他是投水而死,非他人所殺。那也就是說巴忠可能幹過見不得人的事。那是什麼事呢?老乾隆想起昨日曾將廓爾喀入藏一事諭示巴忠,難道巴忠在任駐藏大臣時以自己禦前侍衛、欽差大臣身份幹過什麼事不成?老乾隆雖然不清楚具體地巴忠於西藏幹過何事,但至少此事已引起老乾隆重視。不過重視歸重視,老乾隆對廓爾喀為何會繼續派兵進藏一事還未予特別重視,還是隻主張對廓爾喀懷柔而不是用兵。
老乾隆在給保泰、雅滿泰諭令的同時,還諭示兩廣總督福康安,令其閱看此諭後據實回奏他對此次廓爾喀入藏的看法與主張,以便老乾隆再拿主意,對廓爾喀是撫是剿。
老乾隆在令鄂輝入藏的同時,派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孫士毅前往四川署理四川總督。鄂輝本對老乾隆讓他前往西藏就心存疑慮,更何況現在老皇上又派孫士毅前來署理總督職,鄂輝更是心下不安。他叫著成都將軍成德,一起商討此事該如何解決。
“成將軍,我聽說巴忠於朝中投水而死了。”鄂輝說。
“是嗎?”成德顯然尚不知道,他對鄂輝的話表示懷疑。
“是真的,我今天來找你,也是要與你相商,我們二人到底該怎麼辦?如若皇上追查巴忠之死,必會大明真相。而我二人曾附和巴忠,隻恐將來也難逃一罰,為如今計,成將軍,你以為我們當如何?”
“鄂大人,巴忠雖死,但我想皇上還未曾發覺。我以為鄂大人不妨如皇上所諭,即刻帶兵前往藏地。”成德鎮定地說。
“可是,成大人,你也清楚,廓爾喀六月進藏,距今已是兩月有餘,而我等還未曾進兵西藏。倘若此時進兵,又於事何補呢?何況,前年廓爾喀退兵,也全靠金銀相助,我今若帶兵前往,必不會如皇上所言,廓爾喀兵對我心存畏懼,說不準我去了還會讓廓爾喀給扣押起來呢?”鄂輝憂心忡忡地說。
“是啊!”成德對鄂輝的這一番話也表示讚同,“但皇上諭令又不得不遵,這樣吧!鄂大人,讓我先行領兵進入西藏,你暫且於成都不動,如若我進藏無益,保泰等必會上奏皇上,皇上又會讓你領兵入藏,如此一來,隻要我們手中有兵,我們就能對廓爾喀動以兵武,而再不受其挾製,如若皇上不欲動兵,我們與廓爾喀談判也心有所倚,後有所靠,不知鄂大人以為如何?”
“嗯!這是個好辦法。成將軍,既然此次事已敗露,則榮與辱我們二人將同樣擔得啊!”鄂輝邊說邊拍了一下成德的肩膀,“成將軍,就依你說吧!你先統三百綠營入藏,我隨後奏皇上諭旨再來。”
“看來也隻有這麼辦了。”成德點了點頭,束了束腰帶,望了望窗外的夜色道,“鄂大人,你以為皇上發現此事後會怎樣處置我等。”
“我不知道。”鄂輝隻是搖了搖頭。
老乾隆不主張對廓爾喀用兵,福康安對此事相當謹慎,他先奏請皇上向他明諭廓爾喀入侵聶拉木、嚌嚨等地的原委。如若廓爾喀確係擅自入侵,不顧天朝的皇恩、眷顧,則不妨用兵以威服遠人,如若僅是因債而起,不如從中調和,另謀出路。老乾隆對於福康安上的這道折子很是滿意,因為福康安提出了兩條辦法,而這兩條辦法正與京中其他幾位軍機商議所得一致。乾隆將此理解為福康安甚得上意之故,而這正是他滿意的地方。老乾隆覺得福康安所奏極是,於是下諭垂詢保泰查清廓爾喀進兵西藏究係為何事。
廓爾喀兵似乎並無還意。他們在攻占了嚌嚨以後,又接著向紮什倫布寺進攻。不過,這次卻並沒有這麼輕鬆,他們沿路遭到了幾百名綠營兵的抵抗,隻是綠營兵數目實在太少,寡不敵眾,最後不得不後撤。於是廓爾喀兵經過拚搏後終於到得紮什倫布寺。終於看到了那鑲有鬆石、珊瑚的寶塔,遠遠地發出金光,令人眼饞。
七世班禪原住此地,隻因保泰怕班禪給人掠去,前不久將七世班禪移到了前藏拉薩。七世班禪一走,人心大動。當廓爾喀兵到得紮什倫布寺時,寺廟裏那麼多的珍寶、金銀、珊瑚照亮了廓爾喀兵的眼睛,他們在寺廟裏大肆搶劫,摘走了塔上鑲嵌的綠鬆石、珊瑚,搬走了金佛像、銀佛像、金塔頂、金冊頁。總之,寺廟裏凡是能搶的他們均搶,不能搶的也砸了,就差沒有一把火將紮什倫布寺給燒掉。
保泰在前藏得知紮什倫布寺被搶的消息,即刻上達乾隆,由於成德兵入藏太晚,保泰與雅滿泰不見清兵進藏來,又見廓爾喀兵勢如此之猛,便提議將班禪和達賴遷往青海,但遭達賴謝絕,不過此事還是讓老乾隆給知道了。老乾隆知道此事後,簡直都快給氣瘋了。
“保泰與雅滿泰,朕用他們為駐藏大臣,協理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署理政務,他們不思前往後藏擊退逆賊,卻隻是一味躲避,出逃,朕要這樣的大臣何用。此次若非達賴喇嘛相拒,隻怕保泰與雅滿泰二人該奉著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前往青海了。簡直是丟天朝威儀與臉麵,哼!阿桂,傳朕諭旨,即刻令福康安由兩廣任上赴京。看來朕不想對廓爾喀用兵都不行了。朕素以仁義懷普天下,希望廓爾喀能知我恩德,知錯認罪,不想其卻欺我慈仁軟弱,居然大舉入侵,朕何以能夠忍讓?天朝臉麵又往哪兒擱?廓爾喀蠻荒之地,居然也想與我朝一比高低,那朕就滿足他們的願望吧,等福康安一到京,就即刻前往西藏辦理軍務。”
“是,皇上。”阿桂是承旨之人,所以他在一旁答應。
“皇上,駐藏大臣既效力軍前,自得抽人補缺啊!”王傑奏道。
“這是自然,王傑,傳朕諭令,令福建水師提督奎林及舒濂前往藏地代任保泰、雅滿泰駐藏大臣之職。”
“是,皇上。”王傑答道。
“皇上,奴才聽人說,鄂輝與成德狼狽為奸,不積極人兵西藏,而是緩緩觀望,致有今日之局勢。”和珅的聲音又傳入老乾隆的耳中。
“和愛卿,你所言是否確實。”老乾隆悠然望著和珅以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口吻道。
這種超乎尋常和珅覺了出來,他感覺到這其中有一分厭惡,因而他趕緊道:
“奴才隻是聽說而已,迄今還未見有奏折上來。”
“聽說就能行嗎!”老乾隆正想對和珅進行批評,這時候董浩進來了,手裏拿著一道奏折。
“皇上,如今西藏戰事吃緊,弄得人心惶惶。而成德、鄂輝卻不肯全力赴前,以致於有今日紮什倫布之劫。臣請皇上治成德、鄂輝二人之罪。”董浩邊說邊舉起手中的奏折遞給老乾隆道,“這是孫士毅軍前來折。請皇上過目。”
老乾隆一聽吃了一驚,自己剛剛想責罵和珅,董浩就過來陳清事實了,真是奇怪。他也不管這麼多了,放下心中的驚奇,拆開折子一看,果如和珅所言,成德、鄂輝現才遲遲赴藏,而廓爾喀兵早已將紮什倫布寺洗劫一空了。老乾隆一看完,火氣又冒了上來。
“成德、鄂輝不顧諭令,遲遲不肯前往,紮什倫布被劫一個月後他們才緩緩啟程,朕實不知他們二人眼中可有朕否?心中可有朕否?”
這是欺君之罪!要是治起來,成德、鄂輝有十個腦袋也不夠哇!阿桂一聽情形不好,絕對不能現在就將鄂輝、成德就給殺死啊!要是將來真用兵廓爾喀,誰來替福康安參讚軍務呢!鄂輝、成德雖不是帥才,但也是難得的一個將才,豈可輕易於要用之時給斬了呢?所以他趕緊求情道: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鄂輝、成德等雖多有不敬,但奴才以為值此用兵之時,不如暫饒他們一命,令其效力軍前,他們前年曾統兵入藏,而且到過聶拉木,於地形地勢必定相當熟悉,奴才以為不如暫饒他們一命,令其讚襄軍務,戴罪立功。”
“而且,奴才以為前年一事,如由巴忠所致,鄂輝、成德不通藏語,他們僅僅是隨聲附和而已。如若皇上能明降諭旨安他們的心,他們就必會更加踏實地效力軍前,而不是顫顫驚驚的。”王傑也在一旁替鄂輝、成德二人求情,目的隻有一個,無非是想將來福康安到軍前時能有一兩個熟悉地形、軍務的參讚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