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王師赴西藏衛邊 洋使東來議條約(2 / 3)

“海將軍真是奇人,你何以得到此山上來的?”福康安一見海蘭察便高興地問。

“福將軍,我也隻不過順著此河到上遊砍木造筏得以渡河潛行至此而已。”海蘭察不以為然地說,顯然他並不驕傲,也不自豪。

“海將軍大功我一定上達皇上。”福康安興奮地對這位功臣道。福康安一麵具折上報戰功,一麵統兵繼續前進。

福康安統兵深入廓爾喀境內後,所遇困難越來越大,所經之途全是山路,不能找到宿營的平地,而且由於路難走,很多兵弁的馬靴給穿壞了,露出腳趾頭,有的經螞蝗一叮便開始腫爛。但這一切並未使福康安和海蘭察退卻,他們反而越戰越勇,一路過關斬將,雖自己也有犧牲,但總算於乾隆五十七年七月到了廓爾喀首都陽布。

福康安進軍如此之快,使和琳意想不到,他原本欲在福康安進軍途中斷他們糧草的,逼福康安回來或暫緩進兵。但他沒想到福康安已進展到了陽布。於此情況下,他沒有辦法,不敢扣押錢糧,還是隻得令人源源不斷地將軍糧送至陽布,但和琳總覺此事太不稱他心,於是又從每次軍糧中扣出那麼一部分來不發往軍前,以便發泄發泄他心中的怨恨同時迫使福康安早日由陽布返回。

這陽布正是今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兵臨城下,廓爾喀國王這才心慌起來。望著城外駐紮的幾萬清軍,廓爾喀國王喇特納巴都爾後悔當初不該入侵西藏,致有今日之困境,但後悔沒有辦法,也不是辦法,喇特納巴都爾及其叔父巴都爾一商量隻得向福康安投降。

對於喇特納巴都爾的投降,福康安一邊具折上奏老乾隆,一邊對喇特納巴都爾提出議和條件:喇特納巴都爾親到軍前叩頭認罪,驗證沙瑪爾巴屍體,交出其眷屬徒弟;全部清還於紮什倫布寺搶去的所有財物,交出以前所訂立的賠款合同並予以燒毀。

老乾隆本不欲撤軍的,他想趁機攻下陽布,以永遠消除後患。當他收到福康安的折子後,立即召軍機重臣商議。

“各位愛卿,福康安今日來折稱廓爾喀國王求降。朕今日找你們來,是要你們談一談是否該對喇特納巴都爾納降。不過,朕以為廓爾喀未開化之地,向不遵行王法,如若此次不將其剿除,其日後必會再次入侵西藏的。”

皇上不主張受降,還想將戰爭給打下去。這可不行,阿桂在心裏道。“皇上,奴才以為當受降。”

“如何?”

“廓爾喀地處高原,天氣極為寒冷,唯有六月至八月天氣稍稍暖和一點,到九月便開始大雪封山。我軍遠征廓爾喀,軍糧運輸本已極為困難,如若一旦大雪封山,則我軍將會前無去路,後無退路。而且喇特納巴都爾於國內尚有勢力,不如接受廓爾喀投降,允其納貢稱臣。”

“皇上,奴才以為當繼續征剿,一鼓作氣將喇特納巴都爾除掉,以永絕後患。”和珅在一旁慫恿道,顯然是想置福康安於死地。

王傑在心裏暗罵和珅一聲,然後道:

“皇上,臣以為當如阿中堂所請,接受廓爾喀國王投降,令福康安迅速回藏。要不九月大山一封,隻恐福康安要回來就更加困難了,更何況現在前方兵弁多有患病者。”

“皇上,臣劉墉以為當撤兵以懷柔廓爾喀。皇上征戰廓爾喀,正是揚我朝威儀,如若再欲進兵,隻恐過猶不及,更何況今歲節氣更早,八月份西藏就可能會大雪封山,對於這一點,臣請皇上三思。”

經如此幾位大臣一勸,老乾隆也一下清醒了下來,他明白大雪封山後不但軍糧運輸困難,而且兵弁於異地待著更是困難,更何況還有一員愛將福康安呢?老乾隆不再固執己見,而是下令阿桂草擬諭旨令福康安於軍前允許廓爾喀國王投降。

“阿桂,傳朕禦旨,令福康安允喇特納巴都爾請降,同時令福康安盡快返藏,爭取於九月中旬前返回藏地。”

“是,奴才立即草擬。”阿桂在一旁奏道。

福康安在軍前焦急地等待乾隆諭旨。因為現在軍前形勢實在不容樂觀。兵弁開始患病的逐漸多起來,而和琳送來的糧餉亦時多時少,軍糧不濟。雖福康安清楚這是和琳在掣肘自己,但他卻毫無辦法,所以他也早巴望著與廓爾喀國王議和。現在乾隆諭旨一下,他自是如久旱忽逢甘露,欣喜萬分,當即允許了喇特納巴都爾的請降,當然喇特納巴都爾並未到軍前來叩罪,不過其他條件全部照辦,而且還承諾派使者前往京城納貢,同時到紮什倫布寺向七世班禪請罪。

福康安處置完畢此事,一麵上奏乾隆,一麵班師回藏。老乾隆接到福康安喇特納巴都爾受降的奏折後,心情極為高興,一麵下旨懲處挑起此次事端的人,一麵又下旨對福康安等有功人員進行嘉獎,同時諭令福康安於西藏處理善後事宜,以杜絕此事再犯。

乾隆五十七年十月,兩廣總督郭世勳上了奏折,派六百裏加急飛報紫禁城。當時乾隆還在熱河行宮避暑山莊未回,所以,奏折又被迅速送往承德。正在遊狩興頭之上的乾隆,打開折子,仔細一瞧,不禁令他龍顏大悅。郭世勳奏折上的內容是這樣:

“我國王兼管三處領土,很久以前就有商人在天國廣州進行貿易,素蒙皇恩。今聽說天國大皇帝八旬萬壽,未能夠遣使進京叩祝,我國王心中惶恐不安。今我國王命親信大臣公迭妥幹貢使馬戛爾尼前來,帶有貴重貢物進呈大皇帝,以表慕順之心。願大皇帝恩施遠方,準其永遠通好……因貢物極大,恐由廣東進京,水陸路途遙遠,致有損壞,為此具稟,求大人代奏大皇帝,懇祈由天津海口或附近地方進此貢物。”

向來以聰穎心細,明斷秋毫令人心驚膽寒的乾隆帝,這時高興之極,也變得大意了。如果這篇奏折僅僅是按英國使臣的呈辭原樣翻譯,其中有些字句絕不會讓人感覺到是清朝官員的口吻說出,而如果看成是郭世勳的稟奏,又不能冠以英人的第一人稱。其中原委,自然難以知曉,而漏洞如此明顯,乾隆竟然一時鬼迷心竅,未能細察。不料,正是因為這一絲大意,才招來以後的坎坷和災難。

郭世勳以天朝大國的一員封疆大吏,對外國人不免心存小覷。哪知道命人翻譯馬戛爾尼遞上的信件之後,發覺言辭傲慢,毫無臣服之心,反如索債一般,不由得心中生氣。可是這麼大的事情不向皇帝奏報,萬一上頭知道,不但烏紗帽保不住,恐怕連戴帽子的腦袋都得搬家。可是如此呈上,乾隆一定會震怒,他清楚這個剛剛自詡為“十全皇帝”的心理,如果惹他不高興,也不會得到好果子吃。思來想去,他想到官場上慣用的“偷梁換柱”的手法,在文字上下功夫,輕而易舉,因為言語不同,乾隆也不會發現其中端倪,如果皇帝高興,他自己能得好處,即便是砸了鍋,責任也不會落到他頭上。於是他召集了手下一班文人墨客,對馬戛爾尼信件的言辭修飾、潤色。這樣,遞到乾隆麵前的奏折,已經完全走了樣,這位“十全皇帝”對此竟渾然不覺。他一陣狂喜,登時站起身來,在書房裏輕鬆地踱著步子。放眼窗外,秋風瀟瑟,樹木披上金裝,重巒疊影,晴空如鏡。他嚐到了豐收的果實,其甘如飴糖,其美如麗人。幾十年來,他“十全皇帝”的盛名得來不易,千千萬萬將士官兵灑血邊陲,殞命疆場,被征服者的首級,一個個接連不斷送到京師,還滴著殷殷鮮血。是這些血,染紅了他皇冠上的紅纓和光彩奪目的寶珠,滋潤他隨年齡漸老,身體日衰而慢慢枯萎的心髒,使它重新充滿朝氣,煥發青春。再有二年多時間,或者他已不在人世,或者,為了實踐自己的諾言,他要傳位於自己的兒子永琰。在最後的歲月裏,他更需要勝利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