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鄧哥,快走吧。人死不能複生,再不走,官兵就追來了。”石乜妹也含著淚,勸說道。於是,一行人都跪下磕了幾個頭,落荒而去。
且說石柳鄧一行人逃到了黃瓜寨,一見到石三保,就泣不成聲地哭訴道:
“三保叔,我們寨的人全被清兵殺了,就剩下我們幾個人。”說著,向後指了指。
三保大吃了一驚,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被出賣了。那天開完會後,我就買了一些紅布,讓乜妹做成五麵旗子,準備起事。哪知道有人走漏了風聲。鬆桃廳的都督帶了三、四百人,攻到大寨營,我們得知消息時,已經來不及了,隻好慌亂組織了一下,結果寡不敵眾,被清兵占了寨子,全寨人都被殺了,他們還放火把寨子燒光,隻剩下我們幾個。現在官兵已經知道,事不宜遲,趕快起事吧,不然,就晚了。”
三保聽罷,臉色驟變,他低頭想了一會兒,說道:
“也隻能這樣,你從我這裏帶幾十個人,打回去,把弟兄們聚起來,我派人通知吳隴登、吳天半、吳八月他們,大家提前行動。你們休息一下,立即動身吧。”
一紙文書向四處飛去,清兵的告急文書也一封封送到貴州巡撫馮光熊、鳳凰廳總兵明安圖的案上。所有人都大驚失色。這太不可能了,怎麼會這麼快?
“石柳鄧殺回來了!”正月十八日,在苗寨裏傳著這樣的消息。石柳鄧果然回來了,一路上,粉碎了小股清兵和鄉勇的圍追,打到了大寨營。寨子已經不見蹤影,隻剩下一片灰燼,但是,一麵大旗卻仍在山頭飄揚著,上麵繡著:“統兵元帥”四個大字,迎風招展。黔西、川東的苗民,爭相依附,不久,各色旗幟已經布滿了山坡。
總兵明安圖聞聽,立即親率一千名清兵火速趕往大寨營,協助剿辦,哪知道剛走到半路,又聽到石三保在黃瓜寨舉起義旗,號稱苗王。又掉轉隊伍,揮師撲進,與永綏廳副將伊薩納合剿。石三保於正月十八日起事後,立即按原定計劃率軍攻向永綏廳城,這時,已經抵達雅酉。清兵聞知,前來圍截。
鳳凰廳鴨保寨,吳八月、吳隴登、吳天半等人見總兵明安圖率兵出城,也乘機起義,一舉攻占了附近的上百個清軍據點。
正月二十一日,各地義軍齊聚雅酉,火光連綿,數百裏不斷,喘息之聲,震動山嶽。伊薩納與明安圖從來沒有見過這等陣勢,他們手下,隻有一千六百餘人。第二天,義軍發動進攻,將清兵團團圍在山間。清兵經過幾日戰鬥,火藥和鉛彈已用光,糧食也早吃盡,士兵身體無力,根本抵不住懷著深仇大恨的苗人,一排排倒下。
殺了一天,清兵隻剩下二、三百人。明安圖與伊薩納商量,隻能冒死突圍,到附近的永綏廳城求援。於是,明安圖斷後,伊薩納開路,趁著夜幕降下,且戰且退。令他奇怪的是,沒有遇到有力的阻截。瘋狂奔出有十多裏,來到山腳下一塊平坦之地。見沒有動靜,便令士兵在此休息一會兒。幾天征戰,士兵一躺下,就難以起來,連明安圖也困乏難耐。等他們再想出發時,天色已經蒙蒙亮了。明安圖暗叫不好,命令整隊待發。士兵一個個怨聲載道,拖著身子不肯起來。就在這時,傳來一陣震天鑼響,漫山遍野,好像從地底下鑽出來似的,出現了無數苗兵。有的清兵嚇得哭了起來,明安圖也失魂落魄。慌亂之中,命令快速衝殺。
說什麼都晚了,清兵四散奔逃,被一個個收拾掉了。明安圖走投無路,隻好心一橫,揮起大刀,向苗兵陣中殺去。他是一員名將,武功超群,一般苗兵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鐵了心,生死不顧,不一會兒,就有七、八個苗兵喪生刀下,苗陣中出現了一個缺口。
“休要張狂!”隨著一聲斷喝,一個矯健的身影從一匹馬上飛下,攔在明安圖麵前。明安圖抬頭一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細皮嫩肉,他根本沒放在心上,揮刀向他砍來。那人一閃,刀一招走空,順手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劍,架住了明安圖的第二刀,兩個人打在了一起。打了幾個回合之後,明安圖才發現自己看走眼,這個毛頭小夥武功絕不在自己之下。他不禁心慌意亂,再看四周,盡是苗兵,原來他帶來的人已經死光了。心中一緊張,招式頓亂,一不小心,被對方一劍削來,正中右臂,幸好,刀還未扔,他不敢再戰,拔腿就走。想逃脫,太不可能了,才走了幾步,他眼前一黑,胸口一熱,幾個苗兵的矛頭已戳在他的胸口上,他還未看清對方的臉麵,就撲地死去。
在雅酉大戰中,明安圖、伊薩納所率的永綏、鳳凰兩廳清兵幾乎被苗人義軍全殲,聲威大震。與此同時,吳八月在乾州,率領一部分人馬圍住了州城。他派兒子吳庭禮去援助石三保,自己率次子吳庭義、侄子吳庭舉打乾州,勢成犄角,方寸大亂,令清兵顧此失彼,無可奈何。
苗疆發生了天大的亂子,乾隆皇帝一時還蒙在鼓裏,直到過了四、五天之後,才接到了湖南總督劉君輔的奏折。不看則已,讀罷,八十五歲的乾隆皇帝眼前發黑,隻覺得胸口發悶,過了半天,才好轉過來。這個消息太意外了,怎麼以前就沒有一點蛛絲馬跡?苗民為什麼一呼百應,一人舉旗,萬人影從?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就注定我最後一年皇帝也當得不得安寧,難道非得逼迫我大開殺戒?傳和珅!”
過了不久,和珅就小跑著趕來,跪在地上。
“和珅,外邊發生了什麼事?你可知道?”
“皇上恩澤萬代,天下升平——”
“好你個天下升平!”乾隆聲色俱厲,打斷了和珅的話,扔過一疊紙,說道,“你自己看一看,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天下太平!”
和珅顫顫驚驚,拾起奏折,隻看了兩眼,就磕起頭來:
“奴才罪該萬死,沒有讓後方清靜,請皇上開恩,辦奴才死罪。”
“得了,得了,朕殺了你又有什麼用!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奴才確實不知,所有外事,都由首席軍機大臣阿桂掌管,奴才所知甚少。”
“那你這個軍機大臣是幹什麼的?”
“奴才該死。”
“朕並沒有怪你,隻是要你以後小心謹慎一些,身為軍機大臣,經管每日奏折,卻連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你叫朕如何放心得下。你下去吧,朕要一個人清靜一會兒。”
“宣阿桂來。”待和珅走遠,乾隆又命令太監去傳旨。不到一刻,阿桂也風風火火地趕來了。
乾隆麵沉如冰。“阿桂,你可知罪?”
“奴才罪該萬死。苗民起事,南疆不安,名將殞命,驚動聖駕,是奴才之罪。”
“你知道就好。作如何打算?”乾隆火氣消了不少,用和緩的語氣問。
“奴才今日早晨才接到奏折,昨夜是和珅值班。奴才看到之後,不敢隱瞞,才命人呈送聖上。奴才還擬了一份用兵籌劃計策,正要呈給皇上。”阿桂說著,從兜裏摸出了一疊紙,舉在頭上。乾隆一探身,拿了起來,仔細地看了一遍,說道:
“你不愧為元老重臣,也不枉稱為朕十全武功的第一功臣。七省會剿,此計甚妙。以福康安為帥,正合朕意。你就立刻起草詔令,諭示四川、雲貴、陝甘、湖廣七省督撫,火速派兵剿殺,福康安為大帥,總統其事,四川總督和琳為副,協助辦理。”
“奴才遵旨。”阿桂領旨走了。
乾隆還不放心,在劉君輔的奏折上,又親自寫了很長的諭批,要他竭盡全力,調兵鎮壓,不能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