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來,二人客套幾句,相互敬了一杯之後,說話便又隨意了幾分。

聊著聊著,她就笑吟吟地看著他道:“今天累著了吧?”

“連你也知道了?”張文定反問道。

“鬧得這麼大,醫院都進不了人了,誰不知道呀?”苗玉珊笑意不減,帶著幾分疑惑道,“你好像不分管環保這一塊吧?”

提到這個,張文定就隻能苦笑了:“環保和衛生我都不分管,今天就是被抓壯丁了。嘿,昨天要是跑到京城或者哪兒玩去了,這倒黴事也就跟我沒關係了。”

苗玉珊就來了句分不清是恭維還是挖苦的話:“嗬嗬,你這也是……能者多勞嘛。”

張文定不想做能者,搖頭道:“多勞不多勞,反正就這一次,我是再不想沾邊了。幸好今天局麵控製住了,要不然真不知道會搞成什麼樣。”

“局麵控製住了?”苗玉珊表情有點怪,“這個事情,你們縣政府是怎麼打算的?”

張文定就抬眼看著她,不明白她怎麼會這麼問,她又不是市領導。

苗玉珊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話問得不合適,趕緊解釋道:“我就是關心你,這個事情吧,你沾上了可能就沒那麼容易甩脫。你可能還不知道,現在你呀,嘖,你可出名了,好多人想要你出來主持公道呢……這事水比較深,今天這樣的情況,恐怕還……”

說到這兒,她就停住了,眉頭微皺看著張文定。

張文定心裏一突,這個女人莫非還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情況?而且,她說這個事情他沾上了就不容易甩脫,他就不得不重視了。

他臉色一正,隨後又是一個淡淡然的笑意浮現出來了,舉起杯道:“苗總,咱們之間,啊,有什麼指教就別藏著掖著了,來,我敬你。”

他這個話,也是跟苗玉珊學的,你能夠跟我說得這麼不見外,那我也可以同樣如此嘛。

苗玉珊跟張文定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酒,笑著道:“指教不敢當,就是這兩天閑得沒事,在安青到處轉了轉,偶爾聽到了些不負責任的傳言。”

張文定笑了笑,道:“哦,都聽到了些什麼?”

苗玉珊笑得更媚,說出了一句極富震撼力的玩笑話:“有人說是你愛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爺呀。”

“我操!”張文定情不自禁爆了句粗口。

也怪不得他這麼激動,這個愛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爺,他可不敢生受,估計就算是最好名聲的官員,也不會喜歡這個稱號。

愛民如子是對一個官員的好評,青天大老爺也是種尊稱,可那都是封建遺留,不管事實怎麼樣,反正現如今宣揚的是人人平等、官員是人民公仆,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哪兒還能那麼高高在上在當大老爺呢?

當然,這個隻是明麵上的理由,真正讓人對愛民如子和青天大老爺之類的說法不感冒的,卻是權力場上的實在。

試想一下,一個縣裏,縣委、縣人大、縣政府、縣政協,再算上縣紀委的話,那就是五套班子。

哦,那麼多縣領導,就你一個人愛民如子,別人都對老百姓沒感情了?就你一個人是青天大老爺,別人都特麼的是不是好官?

這個帽子,別說他張文定一個普普通通的副縣長受不起,就算是縣長,甚至縣委書記也頂不起啊。

這個傳言,雖然僅僅隻是傳言,但如果傳到別的縣領導耳朵裏去了,那恐怕誰心裏都會對張文定有些不爽——不管這傳言是人們的真心還是有人想害他,可主角是他,別的縣領導就會用異樣的目光看他。

這個道理,相當唯心,卻也有那麼點唯物辯證法的意思了。

苗玉珊雖然沒過官,可也吃過體製飯,而且她還當了那麼長時間的住建局長夫人,對這裏麵的道道自然是明白的,調笑道:“多少人當了一輩子官也沒被老百姓這麼稱讚過,你這麼年輕就,嗬嗬,還不高興呀?”

張文定這時候可真笑不出來了,翻了翻白眼,道:“苗總,你就別取笑我了,我自己幾斤幾兩,自己是清楚的。嘿,也不知道誰那麼缺德……對了,究竟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地怎麼就冒出了這個謠言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隻是聽人說呀,你們縣裏民政局好多扶貧款什麼的不清不楚,你一到安青,就把民政局長給撤了,很得民心呀。”苗玉珊眨著眼睛,卻也沒再多作拖延,將她所聽到的傳言說了出來。

這個傳言,說得有鼻子有眼。

說了張文定到安青縣的幾樣壯舉,包括撤了民政局長,勇鬥公安局長,卻沒人去宣傳當初在縣政府的打架事件,雖然漏洞頗多,可卻很得民心。畢竟,左正這個公安局長,在安青縣的老百姓心中,真的不怎麼樣,而張文定能夠跟他鬥,那自然能夠獲得許多人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