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兒弱主(2)(1 / 3)

這裏著重講與代善的關係問題,這是大福金富察氏的主要罪狀。《滿文老檔》寫道,努爾哈赤相信了小福金代音察的控詞,認為大福金勾引代善,關係曖昧,以此為主,將其休離。但是,此說疑點有四:其一,代音察的告狀,隻講到大福金曾兩次備飯,送與代善,代善吃了,她還陸續遣人到代善家,“諒有同謀”,大福金又曾深夜出院二三次。常言捉賊捉贓,捉奸捉雙,送兩次飯,有什麼了不起的過誤,身為繼母,備菜送與兒子吃,此乃司空見慣的通例(入關以後,皇後、王妃經常賜菜與諸子吃用,成為了一種必不可少的禮節),怎能以此為奸罪。所謂遣人至家,就必有同謀,為什麼繼母不能遣人至子家,為什麼去了就必然是策劃防謀?“諒有”二字,本身就是揣測之詞,以此為據,則“莫須有”論亦可成立了。至於深夜出院二三次,出去沒有?到了何處?作了何事?僅此就能斷定是與代善幽會嗎?顯然,這些罪狀,皆缺乏根據,都是推測之論,甚至於可以說是“風聞之詞”,就憑這幾條,定不上什麼通奸!

其二,調查者與代善及皇太極二人的關係,有必要剖析一下。老檔寫道,努爾哈赤派達爾漢蝦,額爾德尼,雅遜、蒙噶圖四人,調查此事,四人查後報告,皆屬實。大福金給代善、皇太極送飯之事,固然可以查清,但代善吃沒有吃,怎能定死。皇太極“受而不食”,又怎能查明。此事全在代善、皇太極二人的“口供”,本來是難以定案的,可是調查人卻斷定代善“受而食之”,皇太極未吃。為什麼會得出不利於代善,有利於皇太極的結論?顯然調查大臣有傾向性,看看這四位大臣的身份及其與代善、皇太極的關係,也許能解開其中之謎。名列第一的調查大臣是達爾漢蝦,即努爾哈赤的養子扈爾漢,他和代善關係很不融洽,代善曾專門向汗父進奏不利於扈爾漢的“讒言”。扈爾漢隸滿洲正白旗,此時白旗旗主是皇太極,扈爾漢當然要維護旗主利益,不會也不能作出危害皇太極的事。第二個調查大臣是額爾德尼,此人既是努爾哈赤重用的親信近臣,又竭力拉攏皇太極,經常違背旗製,私往皇太極處,通報情況,交換意見,是皇太極爭奪汗位的小集團的重要成員。第三位調查者是副將雅遜,此人好弄權術,愛作謊言,曾上文書向汗“求功”(即求升職),經審查,皆是將他人之功“偽為己功”,被定死罪,後免死,“單身給予四貝勒”,可見他也是皇太極的旗下人員。最後一人是蒙噶圖,隸滿洲正白旗。這樣看來,四個調查大臣中,三人是皇太極的屬人(其中一人與代善有怨),一人為皇太極的黨羽,他們的調查結論,當然有強烈的傾向性,自然對代善不利。

其三,大福金這樣行事,目的為何?屬於什麼性質?這是一個關鍵問題,也是一個很易判明的問題,但又是一個無法得出符合實際結論的難題。問題本身,並不複雜。努爾哈赤自己也清楚,因為他曾經宣布,自己去世以後,由大阿哥“善養”大福金及其他幼子。這就是說,代善已被立為嗣子(實際上,努爾哈赤已正式立代善為太子),將要繼承為汗。在這樣條件下,大福金自然就會想到,要與代善搞好關係,博其好感,因而備辦佳肴,送與代善,常遣人前去問候,照說,這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但是,首告之人偏要小題大做,調查大臣又從中興風作浪,烏雲滾滾,迷霧重重,硬給大福金代善二人扣上了關係曖昧的帽子,激怒了努爾哈赤。大福金和代善,對此無法反駁,因為這個“私通”之罪,並未公開宣布,並未告訴代善,弄得二人想申辯想解釋都不可能。

其四,努爾哈赤以“竊藏財帛”為名而休離其妻,根據是不充分的。堂堂一國的國母,至高無上的君汗的大福金,收藏的金銀財帛多一點,有何不可!何況,老檔隻言其多,沒有總的數字,唯一的一個數字是從阿濟格阿哥家中查出帛三百疋。三百疋,不算多吧!賜予總兵官巴篤理及其弟蒙阿圖一、二件衣服,不過是一點小小的禮物。至於賞賜村民財物,這是爭取民心宣揚汗恩的好辦法,對後金、對英明汗有何損害!可以肯定的說,大福金富察氏有權收藏財帛,有權賞賜臣將,也有權施恩於民,這根本談不上是什麼罪。唯一欠妥的是,大福金未將這些事向汗談說,觸犯了夫君的威嚴。

總起來說,大福金富察氏沒有大的罪過,她的被休離,是一件冤案,而且可以說這是一件有人精心策劃的一次政治陰謀案件,其目的是陷害大福金、大貝勒,以爭奪後金最高統治權。

阿巴亥有沒有參加休棄富察氏的陰謀,目前缺乏根據,還難以作出結論,不過有一點是十分清楚的,這就是,從富察氏被休以後,她才由側福金晉為大福金,成為後金國臣民的國母了。這對多爾袞的上升,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二、廢除皇太子。

富察氏的被休棄,阿巴亥的晉為大福金,固然使其子阿濟格、多爾袞、多鐸的政治地位,又抬高了一步,但他們究竟年幼無知,沒有什麼權勢,何況,大貝勒代善已經立為太子,汗父已將治政大權委付於他,多爾袞地位再高,也越不過代善,也要聽其轄束。要想不斷抬高政治地位,擴大政治特權,最主要的是使代善喪失治國大權,從太子的寶座上跌下來,這樣,多爾袞、多鐸、阿濟格才可能成為汗位繼承人的候選人。

也可能是阿巴亥以及其子阿濟格、多鐸尤其是多爾袞走運吧,這一結局果然到來了。由於諸貝勒之間的激烈爭奪,特別是代善的糊塗愚笨,他竟為自己設置了三道難關,終於自作自受,喪失了治國之權和太子寶座。太子之廢,成為轟動後金的一件大事,也是清初的另一重大疑案,它對多爾袞的上升,創造了良好條件,有必要予以剖析。

前麵講過的大福金富察氏的被休,本來就是矛頭對準富察氏特別是代善的一個政治陰謀,目的是陷害代善,以其與繼母關係曖昧為口實,革除他的太子桂冠,甚至將他定罪處死。因為,這可不是小小過誤,而是逆天大罪;子奸繼母,國法不容,千刀萬剮,萬夫怒指。這一關,本來代善是很難過去的,幸好,努爾哈赤比較明智,克服了怒火,將妻一休了結,沒有追查和處分代善。也許他感到證據不足,難以定案,或者另有想法,但不管是什麼原因,代善總算僥幸地熬過了這一關,否則,如果汗父硬要懲治,哪怕蒙受不白之冤,兒子也是無法反對的,也很難擺脫這種困境。

這一難關,總還算是別人擺設的,在政治鬥爭中,既放明槍,又發暗箭,製造假象,鋪設陷阱,栽贓陷害,是常有的事,不足為怪。這與代善本人的行為,沒有多大關係,不必細說。可是,下麵講到的三道關卡,卻是代善親手設置的,完全是自找麻煩,自食其果。

(一)建宅之爭。

第一關,是建造府宅之爭。《滿文老檔?太祖》卷十四載,就在大福金富察氏被休以後不久,因要從界凡遷居薩爾滸,努爾哈赤前往視察,指定各貝勒興建府宅的地址。在各自地基整修好了以後,代善向汗父說:“伊所整修之地,較汗所整修之地既寬又好,請汗居住。”努爾哈赤往觀,確比己地更好,便答複說:“可令大貝勒住我所整修之地,吾住大貝勒整修之地。”代善嫌汗父住地狹窄,不便建房裝飾,要另尋寬地,欲重修嶽托整修之地而於此建房。三貝勒莽古爾泰未與其他貝勒、大臣商議,即向汗父奏準,發役夫一千重修其地。代善又以此地優良,請汗父居住,努爾哈赤看後下令,以自己原修之地,賜予代善,第二次欲居之地(即代善之地),建大衙門,自己住嶽托之地。諸貝勒遂又撥役夫千人整修。三處住房修好以後,代善以汗父賜予己住之房狹小,不要,欲居他處。二貝勒阿敏向汗報告。努爾哈赤說:“若嫌彼處狹小,則吾仍居吾整修之地。既然汝以汝所整修之地優佳,汝可攜諸幼子於該地裝修居住。”於是,努爾哈赤仍住自己原來整修的狹窄住地,而將三次整修的寬廣住地賜予代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