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滿族的小孩發育較快,懂事很早,五六歲就開始練習騎馬射箭,十幾歲時,就能與成人一樣,“佩弓箭馳逐”。在這俗尚武勇喜愛兵獵的社會環境影響下,多爾袞也酷愛跑馬射箭操練武藝,一天一天地長大起來了。
多爾袞雖然貴為皇子,聰明機警,勤練騎射,生母又係汗之愛妻,是大福金,一國之母,但整個天命年間,他並未能真正地進入軍政要人行列。在《滿文老檔》太祖朝的八十一卷中,他的名字隻出現了兩次。在《武皇帝實錄》《高皇帝實錄》《滿洲實錄》這三種太祖實錄中,他的名字隻出現了三次。總起來,老檔、實錄提及多爾袞的名字,隻有四次,一次是前述天命五年三月多爾袞與多鐸合為一和碩額真。第二次是老檔、實錄同記天命九年五月二十八日,多爾袞娶妻。第三次是實錄記述阿巴亥死前的托孤,第四次是實錄總敘太祖諸子姓名。而在老檔、實錄載述後金軍國大事及要人活動時,除前述和碩額真一事外,都沒有談到多爾袞,這就是說,他沒有參加這些重大活動,他還未進入執掌軍政大權的要人行列。
天命六年(1621)正月十二日,努爾哈赤與諸貝勒對天盟誓,這是一次十分重要的政治活動。《武皇帝實錄》卷三載:
“辛酉天命六年正月十二日,帝與帶善、阿敏、蒙古兒泰、皇太極、得格壘、跡兒哈朗、阿吉格、姚托諸王等,對天焚香祝曰:蒙天父地母垂,吾與強敵爭衡,將輝發、兀喇、哈達、夜黑同一音語者,俱為我有。征仇國大明,得其撫順、清河、開原、鐵嶺等城,又破其四路大兵,皆天地之默助。今禱上下神?,吾子孫中,縱有不善者,天可滅之,勿令刑傷,以開殺戮之端。如有殘忍之人,不待天誅,遽興操戈之念,天地豈不知之,若此者,亦當奪其算。昆弟中,若有作亂者,明知之而不加害,俱懷理義之心,以化導其愚頑,似此者,天地之,俾子孫百世延長,所禱者此也。自此之後,伏願神?不咎既往,惟鑒將來。”清初文獻,對諸貝勒的名字,有不同的寫法,現簡要地總述一下。代善,又叫貴永介、貴盈哥、帶善,莽古爾泰又寫為蒙古兒泰,德格類叫得格壘,濟爾哈朗即跡兒哈朗,阿濟格寫成阿吉格,嶽托為姚托,碩托即芍托,薩哈廉為查哈量,豪格即和格,杜度為都都,阿巴泰即阿布太,多鐸為多躲,多爾袞又寫成多裏洪或多兒哄。
這是一份十分重要的政治文件,它表明了許多重要問題,它是指導、約束諸貝勒紛爭的綱領性文件。它明確規定,從今以後,不準誅殺兄弟子侄,違者遭天譴責短命而死。這既是對八年以前斬殺皇長子褚英一事的懺悔,又是對幾個月以前代善欲殺次子碩托、阿敏欲誅兄弟齋桑古的譴責,也為一個月以後興兵征明攻取沈陽、遼陽奠定重要的政治基礎(保持統治集團的團結)。這樣一次重要活動,旗主貝勒、議政貝勒都參加了,都列名誓書之上,對天立誓,而在這署名的八個貝勒中,有多爾袞的親兄阿濟格,卻沒有多爾袞。盡管此時阿濟格也不大,還隻有十五歲,但他卻進入了汗、貝勒會盟的行列。由此可見,在天命六年正月,多爾袞還是一個隻知玩耍和初步練習騎射的幼小台吉。
四年以後,又有一次執政貝勒的盟誓活動。天命九年正月初三日,以蒙古恩格德爾額駙定居遼陽,努爾哈赤令諸貝勒與其盟誓,決心厚待額駙。《滿文老檔?太祖》卷六十載:
“甲子午正月初三日,向恩格德爾額駙誓曰:皇天眷,以恩格德爾與我為子。念其棄生身之父,而以我為父,棄其同胞兄弟,而以此處妻兄妻弟為兄弟,棄其所生之地,來此安居,倘不恩養,必受上天譴責。仰體天作之合,養爾為婿,則蒙上天眷,不分內外,共享長壽太平之福。甲子年正月初三日盟誓。大貝勒、阿敏貝勒、莽古爾泰貝勒、四貝勒、阿巴泰台吉、德格類台吉、齋桑古台吉、濟爾哈朗台吉、阿濟格台吉、杜度台吉、嶽托台吉、碩托台吉、薩哈廉台吉。”
一月以後,蒙古科爾沁部之長奧巴台吉遣使,約與金國和好。努爾哈赤派巴克什庫爾禪與希福前往,會集科爾沁部奧巴、阿都齊達爾漢、代青蒙果等貝勒,宰白馬烏牛,對天盟誓,永遠和好。誓完之後,希福偕科爾沁使者來遼陽,“帝命大王、二王、三王、四王、阿布(巴)泰台吉、得格壘台吉、戒桑孤台吉、跡兒哈朗台吉、阿吉格台吉、都督台吉、姚托台吉、芍托台吉、沙哈量台吉等,亦宰白馬烏牛,對來使同前立誓書而焚之。”《武皇帝實錄》卷4.
拉攏蒙古貴族,建立和鞏固滿蒙聯盟,是努爾哈赤創定的基本國策之一。在這兩次涉及滿蒙聯合的重要盟誓活動中,也隻有多爾袞的兄長阿濟格,而沒有多爾袞本人,這是很能說明問題的。
更加重要的事例,是與恩格德爾盟誓的前兩天,即天命九年正月初一的朝賀儀式。每逢大年初一,後金都要舉行隆重的朝賀典禮,舉國同歡。《滿文老檔?太祖》卷六十,對天命九年正月初一的賀儀,作了如下的敘述:
“甲子年元旦卯時,汗往祭堂子之後,還家叩拜神主。辰時出禦八角殿,大貝勒先叩頭,其次恩格德爾額駙率眾蒙古貝勒叩頭,第三阿敏貝勒,第四莽古爾泰貝勒,第五四貝勒,第六阿濟格阿哥,第七多鐸阿哥,第八阿巴泰阿哥、杜度阿哥,第九嶽托阿哥、碩托阿哥,第十撫順額駙、石烏禮額駙率眾朝鮮官員及漢官叩頭,第十一吳訥格巴克什率八旗眾蒙古叩頭。禮畢,飲茶,汗入。至巳時出宴於八角殿,未時散。”
老檔的記述,既詳細,又具體,還十分準確,誰在先,誰在後,誰與誰並列第八,第九,層次清楚,明晰不亂。讀了這段記載,可以清楚地了解此時執掌後金軍政大權的統治者是哪些人,這個統治集團中各個成員的政治地位是怎樣排列的。特別是關於多爾袞與多鐸,阿濟格的政治地位,在這裏表示得非常明白。在這個叩賀名單上,不滿十歲的幼童多鐸,竟然名列第七,而且除去恩格德爾額駙帶領外麵各部的蒙古貝勒慶賀以外,多鐸實際上是第六個向汗叩拜的,他排在比他大幾歲,大十幾歲的兄長阿巴泰,侄子杜度、嶽托、碩托的前麵,他與親兄阿濟格緊緊跟著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四大貝勒,比他大的同父異母之兄阿拜、湯古代、塔拜、巴布泰、巴布海、賴慕布,都沒有擠入這一高貴的朝賀行列。而且,多鐸、阿濟格都和代善等四大貝勒一樣,單獨叩賀,單獨書寫,阿巴泰則和杜度一同向汗叩拜,並列第八,嶽托、碩托齊向祖父朝賀,並列第九,顯然,這樣的安排,是有其特定的政治條件的,並不是司儀官的粗心大意隨便支遣。這樣排列的標準就是,凡是身為旗主的貝勒,就單獨叩賀,而不是旗主隻擁有若幹牛錄的“執政貝勒,則排在旗主貝勒之後,並列叩拜。阿濟格是旗主貝勒,多鐸雖然隻有九歲多,也是旗主貝勒,至少已經被汗父努爾哈赤指定為旗主貝勒,因此他倆可以單獨向汗父朝賀。而多爾袞雖然長於弟弟多鐸兩歲,並且在五個月以後就要舉行結婚典禮,娶妻子。可是,他不僅不能進入汗殿單獨叩拜,甚至連隨弟之後,並列叩首的資格都沒有,在這舉國同歡的日子裏,他隻好悶坐空室,自我解愁。這些事實,有力地證明了,所謂努爾哈赤特別寵愛多爾袞欲將汗位傳給他的說法,是與曆史實際不符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