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人李民於天命四年(1619)三月薩爾滸決戰時被俘,在後金住了一年多。他對八旗旗主,作了如下敘述:
“胡語呼八將為八高沙。奴酋領二高沙,阿鬥、於鬥總其兵,如中軍之製。貴盈哥亦領二高沙,奢夫羊古總其兵。餘四高沙,曰紅歹是,曰亡古歹,曰豆鬥羅古,(紅破都裏之子也),曰阿未羅古。……(奴酋黃旗,貴盈哥黑旗,紅歹是白旗雲。)”李民《建州聞見錄》。
貴盈哥是代善,紅歹是為皇太極,亡古歹係莽古爾泰,豆鬥羅古是杜度,阿未羅古即阿敏。這就是說,在天命四年三月到第二年七月,後金八旗旗主是努爾哈赤(轄二黃旗),代善(二紅旗)、皇太極(白旗),阿敏、莽古爾泰和杜度。
天命六年九月,朝鮮滿浦僉使鄭忠信,奉國王之命,入使後金,“詳探”情報,回國之後上報說:
“老酋自領二部,一部阿鬥嚐將之,黃旗無畫,一部大舍將之,黃旗畫黃龍。貴盈哥領二部,一部甫乙之舍將之,赤旗無畫,一部湯古台將之,赤旗畫青龍。洪太主領一部,洞口漁夫將之,白旗無畫。亡可退領一部,毛漢那裏將之,青旗無畫。酋侄阿民太主領一部,其弟者哈將之,青旗畫黑龍。酋孫鬥鬥阿古領一部,羊古有將之,白旗畫黃龍。”吳晗輯《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中華書局出版,第3146頁。
按鄭忠信的調查,努爾哈赤(老酋)親領正黃,鑲黃二旗,代善領正紅、鑲紅二旗,皇太極(洪太主)主正白旗,莽古爾泰(亡可退)主正藍旗,阿敏(阿民太主)領鑲藍旗,杜度(鬥鬥阿古)主鑲白旗。
這兩次載錄的旗主,除努爾哈赤是由阿濟格、多鐸承襲外,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都延續下來了,隻有杜度一人,後來卻降入小貝勒的行列。並且,在天命九年正月初一朝賀時,杜度已退居多鐸之後,與阿巴泰並列第八,已未作為旗主對待。可見,努爾哈赤之所以說,阿濟格,多爾袞、多鐸三人都是“分掌整固山之子”,不是隨便亂說的,而是有足夠的根據,這就是他親轄兩黃旗和杜度領有的鑲白旗,以這三旗分給多爾袞三弟兄。可是,不知是什麼原因,努爾哈赤沒有來得及將杜度所領之旗給予多爾袞,就一病不起了,杜度一旗暫時虛懸。新汗皇太極與代善、阿敏、莽古爾泰三大貝勒,本應該遵循汗父遺願,讓多爾袞真正成為執掌全旗之主,將杜度所轄的鑲白旗給予他。但是,理由歸理由,事實歸事實,杜度不再當旗主,新汗皇太極卻由一旗增加為兩旗,並將這兩個白旗(正白,鑲白)改叫正黃旗、鑲黃旗,而將汗父的二黃旗易名為正白旗、鑲白旗,由阿濟格、多鐸分主。這一更換、增減,改名的結果是,皇太極獲利極大,不隻多了一旗,並因有這二旗作為資本,便可與大貝勒代善比比高低,便可以此為基礎逐漸擴大君權,削弱諸貝勒勢力,破壞和取消共治國政製。這個變化的受害者是多爾袞三兄弟,有了三個旗的實力,他們本來可以與其他貝勒對抗,不會受到上述種種的欺壓,失去一旗,年齡又小,力量對比太懸殊,無法鬥爭,隻有忍氣吞聲,聽憑汗與三大貝勒的擺布。吃虧最大的是多爾袞,眼看就要登上鑲白旗旗主的寶座,就要進入決定後金軍國大政的八和碩貝勒行列,卻一下子被別人攔住,進不去,上不去,旗被新汗奪去了,隻能退居末位,隻能低頭端坐,恭聽國主訓諭和三大貝勒教誨。這對於胸懷大誌自負甚高的多爾袞來說,實在是難以忍受,但又不得不忍受。代善等三大貝勒和皇太極,又欠下了多爾袞三弟兄一筆債。
第三節晉任旗主。
一、汗、貝勒爭權。
天命十一年(1626)九月初一日,皇太極繼位為天聰汗,與諸貝勒書立誓詞,對天盟誓。新汗發誓要尊兄長愛子侄,諸貝勒誓稱要“忠心事君”,小貝勒不得“媚君希寵”,一派同心同德共保江山的友愛親密氣氛,看起來頗為動人,然而實情卻完全兩樣。多爾袞三弟兄失去了汗位,丟掉了一旗,親母被逼死,降居小貝勒行列,豈能心甘情願俯首稱臣永不生事?諸貝勒之間,原就屢起爭執,互不相讓,怎能溫恭謙讓,友好相處?智勇雙全頗具雄才大略的皇太極,怎願與三大貝勒平分秋色,而不南麵獨坐稱尊?人人皆英雄,個個俱豪傑,矛盾重重,形勢複雜,而最尖銳、最關鍵的是新汗與諸貝勒的爭權,集中表現為維護共治國政製與破壞、取消共治製的鬥爭。
努爾哈赤本來是想通過共治國政製,來發揮八貝勒的才幹,集議各事,免出誤差,以鞏固後金統治。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樣作,不僅無利,反而有害,將帶來嚴重的惡果。因為,這樣的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是一種倒退的、落後的政治製度,嚴格執行這種製度所產生的後果,可以用“分、亂,弱、亡”四字來概括。
按照努爾哈赤的規定,繼任的新汗沒有掌握管轄八旗的君權,不過是占有本旗的和碩貝勒而已,一切皆由八貝勒集議決定。因而,統一的後金國實際上被分解為八個獨立的小國,一旗即一國,各旗隻歸本旗的旗主統治。新汗當然不願長期這樣遭受其他和碩貝勒挾製,一定想仿照汗父努爾哈赤榜樣主宰一切,從而必然與其他和碩貝勒發生衝突。各個和碩貝勒之間,勢力大小不一,想法也有差異,議處國政時,很難秉公執正,權勢強大的貝勒會乘機為己牟利,偏袒本旗,欺淩弱小貝勒(象前述對多爾袞三兄弟的欺壓),和碩貝勒之間必然爭吵不休傾軋不已。爭必亂,亂必弱,在當時四麵皆敵內外交困的條件下,後金如果分為內訌於牆、勢衰力弱的八個小國,怎能迎擊明朝軍隊,怎能打敗蒙古和朝鮮,必將陷於四麵楚歌的困境。
我們可舉幾個例子來評論一下。就在天命十一年九月初一皇太極即位汗貝勒盟誓和好的當天,阿巴泰貝勒就發了牢騷,不滿於現有地位,提出了反抗和威脅。《清太宗實錄》卷二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