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丙寅年九月上即位,大宴畢,各回府。阿布太貝勒曰:‘揚古裏額夫、打喇漢額夫,汝二人為我奏上,今後我不出矣。若出兵,我披甲便行,若出獵,我佩弓矢便行。預宴時,令吾與諸弟侄同坐,不勝慚愧。先汗在日,恩格得裏額夫弟兄來時,令吾與四大貝勒一樣摟見,吐舍兔額夫來時,亦曾與四大貝勒一樣摟見。’二人遂奏聞。上謂揚古裏額夫、打喇漢曰:‘爾為何不以言勸他,輒來告我。’遂令回。”
《清史稿》卷二百一十七《阿巴泰傳》,寫得更加明確,它記為:“(阿巴泰說)戰則擐甲胄,獵則佩弓矢,何不得為和碩貝勒。”
阿巴泰所說兵獵皆率先而行,確是事實。他二十二歲時,就偕費英東領兵遠征東海窩集部烏爾古宸、穆棱二路,獲俘而回,此後多次統兵出征,戰功累累。他很早就當上了固山額真,一等總兵官和督堂,進入了“十固山執政貝勒”的和列。但是由於他非大福金所生,母親伊爾根覺羅氏隻是側福金,因而盡管驍勇善戰,屢建功勳,卻當不上和碩貝勒,授為議政貝勒的時間,也晚於十弟德格類、堂弟濟爾哈朗、侄子杜度和嶽托。為此阿巴泰十分不滿,一心想晉為和碩貝勒,成為一旗之主。
皇太極聽到揚古利(即揚古軍)報告後,很不高興,自己大喜的日子,卻被他擾亂了,對於這樣欺君慢上的不敬行為,本當立即懲辦,但考慮到協調一致大局為重,隻好咽下這口氣,時機到時再說。果然,這一天到來了。
天聰元年(162)十二月初八日,蒙古昂空都棱來,皇太極設宴款待,阿巴泰又出來了,令副將那木泰上奏說:“此宴我必不去,我無皮襖,汗所賜皮襖,俱拆毀與吾二子矣。若赴宴,令吾列於小貝勒行,見外國人,寧不慚愧。蒙古明安貝勒、巴格貝勒反坐於吾之上,我如何去赴宴。”《清太宗實錄》卷2,天聰元年十二月初八日。
皇太極想到,阿巴泰這樣說,既不敬國主,又欺侮諸弟侄,應該懲罰,遂令告訴貝勒。三大貝勒與諸貝勒址分惱怒,斥責阿巴泰說:
“汝當初尚不得隨五大人之列。得格壘、跡兒哈朗、都都、姚托、芍托,早已隨議事之列。阿布太,汝因隨汗,幸得六牛錄人民,方入貝勒之列,今將欲誰欺乎?阿吉格阿格、多裏洪阿格、多躲阿格,乃父汗分掌整固山之子,眾兄弟又先入貝勒之列,今汝得隨貝勒,心愈不足,越理僭分,欲與三大貝勒齊肩,若得列於大貝勒,猶欲為汗耶?似此紊亂紀綱,如願領罪,則議罪,不願領罪,則定以重罪。”
“阿布太貝勒曰:吾誠有罪,理當認之。遂議罰金玲瓏鞍馬四匹,素鞍馬八匹、盔甲四副。議聞,上依議。”《清太宗實錄》卷1,天聰元年十二月初八日。
阿巴泰是小貝勒,想當旗主,想晉為和碩貝勒,其他小貝勒是否也有此想法?旗主貝勒是否也想當大貝勒?大貝勒是否想自立為汗,或輕視汗?答案是肯定的,汗與三大貝勒之間的矛盾相當尖銳。天聰三年的征明,即係一例。
天聰三年(1629)六月十二日,天聰汗皇太極與諸貝勒、大臣商議伐明之事,皇太極援引主戰理由,建議出兵,但因“一人之見,有不合於眾者”,令滿蒙漢人上議。十月初二日,皇太極謁廟後,親統大軍征明。十五日,蒙古科爾沁吐舍兔額夫等二十三位貝勒領兵來會。皇太極集諸貝勒、大臣及蒙古貝勒大臣商議,是攻明還是攻蒙古察哈爾林丹汗,最後議定西進征明。二十日至喀喇沁的青城,大貝勒代善與三貝勒莽古爾泰“在途中馬上商議”,決定回兵。當日晚上至皇太極處,令諸貝勒、大臣退後,三人商議。代善、莽古爾泰要退兵,皇太極雖十分不滿,但因是兩位大貝勒一致意見,無法拒絕,隻有勉強同意;“議定回兵”。幸好,嶽托,濟爾哈朗知道後,與薩哈廉,阿巴泰等貝勒一致支持皇太極的進兵主張,令八固山額真往告二大貝勒,代善,莽古爾泰同意,才議定出征,屢戰屢捷,直抵北京,大勝而回。《清太宗實錄》卷4,天聰元年十月十二日。代善、莽古爾泰兩位大貝勒,竟能無視汗命,不顧眾貝勒大臣的意見,迫令天聰汗接受自己主張,“議定回兵”,差點誤了後金大事,可見三大貝勒權力之大及汗權之弱。這一事例也充分顯示了共治國政製的欠妥及汗貝勒矛盾的難以調和。
胸懷大誌英勇過人的皇太極,哪能長期忍受三大貝勒的限製和共治國政製的束縛,從即位之日起,就在蓄積力量,想方設法以削弱王權,抬高君威,破壞共治國政製。他十分注意增強自己所轄正黃、鑲黃二旗的實力,選任可靠的能幹將領。他特別重用開國元勳揚古利、費英東家族,封揚古利為“超品公”,以其弟那木太、冷格裏為正黃旗固山額真、佐管大臣、任費英東之侄伊遜、揚善為鑲黃旗佐管大臣,調遣大臣,揚古利從弟譚泰、費英東之侄鼇拜等著名勇將,也受到汗的重用。
皇太極還積極扶植和拉攏幼弟多爾袞、多鐸,拉住了正白、鑲白二旗。他運用高超的政治權術,有步驟、不失時機地一個一個除掉危險的政敵,削弱傲慢的貝勒,同時還采取其他方式,盡力壓抑諸貝勒勢力,破壞共治國政製。經過長達十年的鬥爭,他終於獲得了成功,取消了共治國政製,登上了獨掌後金大權的寬溫仁聖皇帝寶座。皇太極與諸貝勒的爭奪權力,為多爾袞轉危為安,由弱變強,迅速興起,提供了有利條件。
二、廢黜旗主阿濟格。
天聰二年(1628)三月二十九日,後金國發生了一件空前的驚動八旗貝勒、官將、兵丁的大事,第一次廢黜了一個主宰一旗的固山貝勒,這個固山貝勒(即旗主)不是別人,而是多爾袞同母親兄阿濟格。這可是史無前例的事。人們不禁要問,阿濟格犯了什麼大罪?為什麼要剝奪他的旗主權力,取消他的固山貝勒資格?這一事件說明了什麼問題?它產生了哪些影響?《滿文老檔》對此案的經過,作了如下的敘述:
“(天聰二年三月)二十九日,阿山之弟阿達海革職之故:額爾克楚虎爾欲娶阿布泰舅之女為妻,阿濟格台吉未與汗和諸貝勒商議,擅令阿達海前往為媒,說畢,阿濟格阿哥又同阿達海往視其女。以有此故,定阿濟格阿哥之罪,罰銀一千兩,進汗馱甲胄雕鞍馬一匹,給予三大貝勒各雕鞍馬一匹,給八台吉各鞍馬一匹,革其固山貝勒,以弟墨爾根岱青為固山貝勒。革阿布泰舅遊擊職,降為備禦,罰銀二百兩。”《滿文老檔?太宗?天聰》卷10.
讀了老檔這段記載,使人迷惑不解,為什麼多鐸(即額爾克楚虎爾)要娶阿布泰之女?阿濟格為什麼要讚同而且親自看女遣人為媒?為什麼汗、貝勒要以“未議”而加罪阿濟格?《滿文老檔》卷十的另一段記載,對此作了一點解釋。它寫道:“天聰汗以阿布泰舅讒惡,諭令諸貝勒勿與結親,諸貝勒勿娶阿布泰之女,諸貝勒勿嫁阿布泰之子。”可見,皇太極對阿布泰十分討厭,堅決反對諸貝勒特別是多鐸與阿布泰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