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多爾袞給宣府總兵王應暉發布命令,說多鐸統率前營兵將定於本月十一日起行,“到時聽十王號令,其宣大等處,口外蒙古等兵,亦奉調會合十王大兵,從宣府地方經過,傳與人民,毋致驚慌,……續後六師征討,由潼關、固關等處分道並進”。《明清史料》丙編第5本,第434頁,“權署宣府總兵王應暉揭帖”。九月初九日,山西總兵高勳曾向多爾袞彙報招降協守保德的唐通的情況,《明清史料》丙編第6本,第432頁,“山西總兵高勳揭帖”。十五日,唐通的降表便已送到京師,《清世祖實錄》卷8,順治元年九月庚子。他還攻入米脂,殺害大順軍家屬,再掘李自成祖墳。李自成聽說這一情況以及李過在府穀損失的情況,十分生氣,“又添兵複來,一路府穀,一路保德”,使唐通緊急求援。而“寧武所轄靜、樂、偏、老、河、保之間俱有賊孽”,高勳手下已無兵可調,隻得懇請多爾袞再發大兵。《明清史料》丙編第5本,第443頁,“山西總兵高勳揭帖”。實際上,早在這月十三日,多爾袞就已派席特庫率軍增援葉臣,而二十日之前,葉臣等就已攻下晉南的澤州、潞州,豫北的懷慶,招降了故明副將、後投降了大順軍的董學禮,令他駐防黃河西岸。其後,葉臣又率軍殺回固關,十月初打進固關,圍攻太原。太原守將陳永福竭力抵禦,但最終無法退敵,陳永福戰死,太原失陷,所屬五洲十二縣均為清軍占領。至此,山西大部已在清軍手中,全部消滅大順軍的把握在多爾袞心中似乎更大些了,他開始部署規模更大,更全麵的戰略行動。
(四)對南明“先禮後兵”。
雖然從一開始多爾袞就是雙管齊下,但對付明朝殘餘勢力的“攻勢”,在這年十月中旬以前,並不完全是武力打壓,大多采取了懷柔、招撫、談判的手段,一方麵盡量爭取以和平方式統一中國南方,另一方麵則可通過把矛頭指向大順軍麻痹漢人官紳,使他們對日後可能出現的清軍南下采取忽視的態度,喪失警惕性。這時候,我們不禁想起了皇太極天聰年間屢向明求和的前前後後,其用心巧妙,收效之大,在多爾袞這兒是決不遜於其兄的。
還在剛進北京的次日,多爾袞就諭兵部:“如今本朝定鼎燕京,天下受難軍民都是我的赤子,所以要保全他們的性命。各處城堡應派人持檄文前去招撫,檄文一到,發歸順的地方官各升一級,軍民免遷徙。”《清世祖實錄》卷5,順治元年五月庚寅。其後,故明文臣武將紛紛來降,多爾袞也都分別賜予蟒衣、緞衣、財物等等,以示優寵。六月壬申,明朝舊官唐虞時上書多爾袞,認為“南京是形勝之地,閩、浙、江、廣各地都看它是否降順來決定它們的態度,如今應乘他們害怕不安的時候,頒布令旨和賞格,讓我帶到南京去宣諭官民,江南之地可傳檄而下。另外,原來的總兵陳洪範可以招撫,我的兒子唐起龍是陳的女婿,又曾作史可法的參將。南方的將領,他大多認識,希望派他前去招降,這樣統一的大功就能成功”。《清世祖實錄》卷5,順治元年六月壬申。多爾袞認為此論可用,後親自致書陳洪範,希望他歸順。並且對“河北、河南、江淮諸勳舊大臣、節鉞將吏及布衣豪傑之懷忠慕義者”等發布詔諭,表示對他們“不吝封爵,特號旌揚”。如果有“不忘明室,輔立賢藩,戮力同心,共保江左者”,理所應當,並不禁止,表明多爾袞對統一南方,心中無底,特采取試探的態度,並可招買人心。但是,多爾袞又馬上表示,“若國無成主,人懷二心,或假立愚弱,實肆跋扈之邪謀,或陽附本朝,陰行草竊之奸宄,斯背民之蟊賊,國之寇仇。俟予克定三秦,即移師南討,殪彼鯨鯢,必無遺種”,設下借口,以備以後進兵時利用。談遷:《國榷》卷120,崇禎十七年六月辛未,中華書局,1958年,6118―6120頁。實際上,還是企圖爭取時間,避免在清軍消滅大順軍之前出現南明與大順軍聯合抗清、“首鼠而端”的不利形勢。
六月癸未,多爾袞派馮銓祭祀明朝諸帝,表麵上是籠絡漢人官紳的舉動,但祭文中卻大談什麼“曆數轉移,如四時遞嬗,非獨有明為然,乃天地之定數也”。王先謙:《東華錄》,順治三。次日,多爾袞下令將明太祖神牌從太廟中移出,送到曆代帝王廟中,表明明朝已成為曆史。在不斷招撫明朝舊臣的同時,多爾袞亦對南明暗示:清朝統一天下將是必然之事。
七月十二日,被清廷派到山東一帶進行招撫工作的王鼇永向多爾袞報告,說南京已在五月十六日立福王,改元“洪光”,史可法為內閣,各鎮總兵都在江北駐紮等情況,認為“江北為必爭之地,徐淮屬城皆跨河南北,尤宜早圖”,並請“亟補鎮臣移駐曹單,乘順流之勢,控扼淮徐”。《明清史料》丙編第5本,第405頁,“山東河南等處招撫王鼇永啟本”。多爾袞了解到這一情況之後,知道簡單地派人到南方去招撫,不能達到“傳檄而下”的結果,必須對南明弘光權利加以試探,看看是否能夠不費一兵一卒而下江南,同時繼續了解南方的軍備狀況、政治狀況,自己則派軍隊深入魯南、蘇北,以窺南明動靜。於是,七月二十六日,多爾袞先派“南來副將韓拱薇,參將陳萬春等”向史可法遞交書信,信是這樣寫的:
清攝政王致書於史老先生文幾:予向在沈陽,即知燕京物望,鹹推司馬。及入關破賊,與都人士相接,識介弟於清班,曾托其手勒平安,權致衷緒,未審何時得達。比聞道路紛紛,多謂金陵有自立者。夫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春秋之義,有賊不討,則故君不得書葬,新君不得書即位,所以防亂臣賊子,法自嚴也。闖賊李自成,稱兵犯闕,手毒君親,中國臣民,不聞加遺一矢。平西王吳三桂,介在東陲,獨效包胥之哭。朝廷感其忠義,念累世之宿好,棄近日之小嫌,爰整貔貅,驅除狗鼠。入京之日,首崇懷宗帝後諡號,卜葬山陵,悉如典禮。親、郡王、將軍以下,一仍故封,不加改削。勳戚文武諸臣,鹹在朝列,恩禮有加。耕市不驚,秋毫無擾。方擬秋高氣爽,遺將西征,傳檄江南,聯兵河朔,陳師鞠旅,戮力同心,報乃君國之仇,彰我朝廷之德,,豈意南州諸君子,苟安旦夕,弗審事機,聊慕虛名,頓忘實害,予甚惑之。國家之撫定燕都,乃得之於闖賊,非取之於明朝也。賊毀明朝之廟主,辱及先人,我國家不憚征繕之勞,悉索敝賦,代為雪恥,孝子仁人,當如何感恩圖報!茲乘逆賊稽誅,王師息,遂欲雄踞江南,坐享漁人之利,揆諸情理,豈可謂平?將以為天塹不能飛渡,投鞭不足斷流耶?夫闖賊但為明朝祟耳,未嚐得罪於我國家也。徒以薄海同仇,特伸大義。今若擁號稱尊,便是天有二日,儼為敵國。予將筒西行之銳卒,轉旆東征,且擬釋彼重誅,命為前導。夫以中華全力,受困潢池,而欲以江左一隅,兼支大國,勝負之數,無待蓍龜矣。予聞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則以姑息。諸君子果識時知命,篤念故主,厚愛賢王,宜勸令削號歸藩,永綏福祿。朝廷當待以虞賓,統承禮物,帶礪山河,位在諸王侯上,庶不負朝廷伸義討賊、興滅斷絕之初心。至南州群彥,翩然來儀,則爾公爾侯,列爵分土,有平西之典例在,唯執事實圖利之。挽近士大夫好高樹名義,而不顧國家之怠,每有大事,輒同築舍。昔宋人議論未定,兵已渡河,可為殷鑒。先生領袖名流,主持至計,必能深維終始,寧忍隨俗浮沉?取舍從違,應早審定。兵行在即,可西可東,南國安危,在此一舉。願諸君子同以討賊為心,毋貪一身瞬息之榮,而重故國無窮之禍,為亂臣賊子所笑,予實有厚望焉。記有之:“唯善人能受盡言。敬布腹心,佇聞明教。江天在望,延跋為勞。書不宣意。”《清史稿》卷218,列傳第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