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清軍每征服一地之後不久,一般都能按詔書所規定的去豁除加派,很有可能順治元年還是按照萬曆初年田賦則例起科的,並未包括後來征收如故的“九厘銀”。但順治二年之後,多爾袞的這項“德政”似乎逐漸向反麵轉化。這年李運長聽說“直省州縣,易剿銀等稅為草豆等名色,加征如故”,《皇清奏議》卷2,李運長“敬陳保邦富國要圖”。前述濟寧“順治二年猶”按萬曆年間則例起科,“至二、三、四年,逐年累增,每畝征至四、五分有餘,此外雜費更有數倍於此者,即其《賦役全書》元年條銀征止一萬三千六百零,二、三兩年除河餉另例外,征至二萬二千三百零;四年征至三萬一千五百餘兩,……”順治六年六月二十四日兵科給事中李用質為蠲免欲究其實,第一在嚴革包賠,仰祈敕部確察以沛皇仁事。原件藏第一曆史檔案館。平均每年遞增近70%,大有重蹈明朝加派弊政之勢。有歌唱道:
老農生長婁江邊,自言力作思逢年。
那知年豐更愁苦,令我不得中宵眠。
箱中有粟囊無錢,公庭敲骨真可憐。
傾箱不足了官稅,依然土銼無炊煙。
嗚呼人生筋力百可用,慎莫歸種江南田。毛師柱:《端峰詩選》卷2,“田父詞”,轉引自鄧之誠:《清詩紀事初編》,卷1,毛師柱,第63頁。
難道多爾袞就如此迅速地腐朽了麼?難道他如此輕而易舉地就把已經取得的成果斷送了麼?
多爾袞是個聰明人,他當然不願意因此失去民心,使已經建立起來的清朝統治毀於一旦。但是,他要為他自己犯下的罪過負責。
二、陷入財政泥沼。
多爾袞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動竟帶來了一係列惡劣的後果,使自己陷入泥沼,難以自拔。
攝政時期的全部財政困難,免除加派的局限,田賦蠲免,與民休息的無法實現,、都與這一時期軍事行動的頻繁有關。清兵入關之時,社會經濟已經凋敝之極,人口逃亡,田地荒蕪,災害頻仍,統治者隻能實行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的政策。隻有這樣,才能使經濟較早恢複,社會盡早安定。因此,多爾袞入北京後不久就發布令旨,“欲盡蠲賦稅錢糧以厚民”:
自順治元年為始,其京城遷徙之家,一應錢糧賦役,準免三年;不在遷徙之家而房舍被人分居者,準免一年,大兵經由之處,被踐者免今年租賦之半,其河北府、州、縣、衛租賦、屯糧準免今年三分之一,鹽課銀兩數目,悉同地畝之例,亦免三分之一,其餘商賈貿易,貨物抽分稅銀、過關鈔料,俱免至今年十二月終止,著各府、州、縣、衛及運司、榷關掌印官逐款數目查核,實行蠲兔,務期國無虛恩,民沾實惠。……順治元年七月二十日招撫山東河南王鼇永啟為河北蠲租已奉明綸,東省望恩事屬一體,謹臚列錢糧應減應蠲應折款項,恭請睿裁事。原件藏第一曆史檔案館。
在此後的七年中,亦實行各類蠲免50次左右。此按《清世祖實錄》統計,並不一定準確。但是,盡管蠲免頻繁,地方官“有蠲之名,無蠲之實”一類的報告卻也經常送到多爾袞麵前,原因正是因為軍費開支的浩大,使蠲政無法實施,百姓無從休息。而軍事行動不息,規模日益增大,則正是多爾袞順治二年五月以後實行軍事征服政策,引起各階層人民奮起反抗的結果。
順治元年七月山東巡撫方大猷無可奈何地報告說:“如今無百姓、無官、無兵,都是因為無餉。雖說奉令旨準免三分之一,又免新、練二餉,臣又除去荒地,隻就成熟的暫征一分,但還是無人理睬。有的農民回來複業,一聽‘開征’二字,立刻掉頭就走,投奔農民軍去。這‘開征’二字,求之一百零四個州縣,不過十幾處能成。賊不能不剿,兵不能不招,餉不能不備,但餉怎麼備呢?……我束手無策,還不如加派能臣,早為料理。”
多爾袞看到他訴苦聲聲,隻得好言安慰:
“知道了。兵餉事宜,戶、兵二部即與議覆。方大猷既膺重任,當殫心料理,不得推諉。……”順治元年七月二十四日山東巡撫方大猷啟為恭謝天恩兼陳愚悃事。原件藏第一曆史檔案館。
但他也提不出什麼好辦法來。這時候,他還隻是初涉財政危機的泥沼,沒有為此吃盡苦頭。到順治二年,問題開始嚴重了。豪格奉命征剿山東農民軍,駐紮濟寧兩月多,馬匹近四千,與牛、羊一起每天吃草九千四百多束,豆三百九十多石,“西三府搜括已盡,萬不得已,思及東三府”,但北來軍隊又增馬三千一百多匹,與原來的加在一起,每天吃草一萬五千七百多束,豆七百一十多石,無法籌措,有銀也沒處買。“近日因催草甚急,無處措辦,裏長有自縊者,差官有自縊者”。順治二年正月二十八日河道總督楊方興為草料搜刮巳盡,協濟已窮,懇乞聖明預為裁酌,毋致臨期告匱,餓倒馬匹事。原件藏第一曆史檔案館。聽得多爾袞連忙下令:“戶部作速議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