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承太祖、太宗的遺業,代上攝政,唯恐錯誤遺漏太多,使百姓不得安生,因此日夜費心。再加上我身體不好,不勝勞累,所以如我有過失,你們不要不說,應各抒己見。”
幾人都說:“自古以來,凡做國君的擔心不能治國,這個國家就必定治理得好;凡認為國家沒什麼難治的,其國必敗。這不僅是靠自己親自過問政務,關鍵還要任用得人。如今王上您總攬大權,還任賢舉能,就取得了成績。”
多爾袞說:“你們講得不錯。如今國家一切事務都有專人負責,戶部靠英俄爾岱,內院就靠範文程、剛林、寧完我、額色黑,你們應該努力工作,不畏辛勞。”
他又對範文程說:“你一向身體不好,別過分勞累,早點兒回家休息,好好休養。”
範文程忙跪下叩頭致謝。“我一介微軀,怎敢當王上的溫慰?”
多爾袞又轉過身來對寧完我說:“你一向就有上疏陳奏的習慣,怎麼最近不說話了?你們內院官員對國家事務應當經常條奏才對。”
範文程等忙答應:“文程等朝夕在王上左右,凡有意見,總是當麵提出,無需具本敷陳。”
多爾袞這才不說話了。《清世祖實錄》卷24,順治三年二月乙酉。
多爾袞虛心納諫,對他入關後應付一係列錯綜複雜的局麵極有好處。打從入關伊始,降清漢官的意見建議就接踵而來,一般來說都為多爾袞所采納。《清世祖實錄》記載順治元年五月和六月共有官員建議十五項,明確為多爾袞接受了的有十項。其中對後來的曆史影響較大的有柳寅東關於速攻李自成的建議,宋權關於革除加派、薦舉人才的建議,金之俊關於蠲賦的建議等。多爾袞正是善於吸收別人的長處,學習別人的經驗,接受別人的意見。在對農民軍、對南明的和戰上、在開國立製方麵才能取得成功,而這些方麵的成功又正說明了他政治家的天資頗高。另外,沒有一個政治家豐富的鬥爭經驗和高超的鬥爭手腕,他在統治階級的內部矛盾衝突中也不可能獲勝。這些,我們都已有專章述及,此處就不再重複了。
第二節聲色犬馬私生活。
一、多癖。
對於多爾袞的私生活,我們的確知之不多。野乘稗史裏麵倒有些描述,但真實性又得大打折扣。有的說他對什麼珍美味都不感興趣,隻對牛肉感興趣,炒菜用牛油,甚至用牛骨頭當柴燒,每天早晨還要喝一大碗牛奶。有一次錢謙益來見,多爾袞擺上奶茶敬客,錢牧齋卻不習慣那味道,勉強喝了一口,差點兒嘔出來。多爾袞見了大笑說:“南蠻子!無福消受此美品也。”更有甚者,傳他愛吃毒蛇惡蟲等物,唾沫都是一股腥氣,這顯然是無稽之談了。
又說他喜好喝茶,比如龍井、碧螺春、武夷山茶、烏龍、普洱等茶都是他喜愛之物。據說每年他都要舉行品茗會數次,評論何者以香勝,何者以味勝,何者以色勝。他還讓幕賓撰寫了《續茶經》三卷,其中以四川峨眉山的雲霧茶為天下第一。還說這《續茶經》刊刻甚精,上有魏象樞、馮溥、劉子壯等人的題詩,多爾袞還寫了序,文字典雅,傳說是吳梅村代筆。《續茶經》一書倒是確有,三卷,附錄一卷,清陸廷燦撰,不過陸廷燦生活在康熙末年經雍正到乾隆初年之間,《四庫全書》子部,“譜錄類”。《續茶經》序。根本不可能和多爾袞發生關係。說他可能嗜茶,是由於喝茶的習慣人人都可能有,且多爾袞又喜好吸煙,煙酒茶之間本來聯係就很密切。
多爾袞十分喜歡吸煙是有案可稽的。清將龍骨大曾對朝鮮使者說:“九王喜吸南草”,希望他們送些來獻給多爾袞。滿洲貴族在關外時就喜好吸煙,是一種普遍的嗜好。在索尼的肖像裏,“一個煙草袋和一個煙鬥盒分別掛在一條由一個寶石鉤子別著的暗藍色鑲邊腰帶的左右”,成為他的一件不離身的必需品,就說明了這種情況。參見中國人民大家清史研究室編《清史研究通訊》1984年第3期,趙世瑜譯:“宮廷肖像畫中的規範和現實主義”。而傳說中的多爾袞則頃刻不離煙草,在朝房時就籠在袖中,在軍旅中時就把煙鍋放在箭房裏。睿王府中的婦女小孩都吸煙不止,還專門在後園中開辟了一塊煙葉地。另外還說多爾袞非常喜歡吸西洋進貢的鼻煙,一天就得用半兩。
還有的傳說多爾袞愛狗成癖,他養的狗有三千多條,種類不下數百。有的大如馬,有的小如貓,還各有名稱。如著名的金獅大王、通天豹子、地上龍、旱地蛟、雪毛虎、呼天彪等,都是蒙古、西藏等地貢獻來的。對這些狗要喂豬肉和羊肉,每五條狗由一人管理。以上傳說均見民國出版《多爾袞軼事》。這個說法是否可信,我們還不能得知,但多爾袞喜歡鷹是無疑的,因為前述清將向朝鮮使節要南草的同時,還讓他貢獻良鷹,而彼時正在北京的那些“漂倭,”也記載說;“曾見過九王子一次帶著鷹出外狩獵的情況,據講架有大鷹千架,雖然不知道鷹的準數,據我們所見,確有千架之多。伺候的人則更多。”《韃靼漂流記》,見《清史研究集》第1輯。既然打獵要鷹,必然要狗;養鷹如此之多,狗當然也不在話下,可證上述傳說也並非盡屬子虛。
二、登徒子。
多爾袞的私生活頗為荒唐放蕩,和曆代統治者一樣,喜好女色成為他的一大特點,甚至不惜很大的代價來滿足他個人的肉欲。順治二年閏六月,他曾問大學士:
“明朝宮女數千,王府亦多宮女,此時也照此行之可乎?”大學士們回答;“朝廷傳旨令禮部選,王府請聖旨選於其國。”
多爾袞笑了。他問:“目前就行此事何如?”
大學士們慌忙阻止。“臣等仰見王上聖德,亦必不行此事。”《多爾袞攝政日記》
但後來多爾袞還是“於八旗選美女入伊府,並於新服喀爾喀部索取有夫之婦”。《清世祖實錄》卷49,順治七年五月戊午、癸酉。
我們前麵提到過豪格死後多爾袞即將其妻博爾濟錦氏收用之事,二人以前就已相識的疑點是存在的。在把豪格妻擁為已有的同時,又發下求婚敕書,並對朝鮮使節羅說,他剛剛喪偶,希望和朝鮮國結親。羅回答說,現存公主隻有兩歲。但清方卻說:“公主年幼,則雖擇於宗室中可合者,亦無妨。”
不久巴哈納被派到朝鮮,帶去求婚敕書,上寫:
皇父攝政王敕諭朝鮮國王:予之諸王暨貝勒眾大臣等屢次奏言:自古以來,原有選藩國淑媛為妃之例,乞遣大臣至朝鮮,擇其淑美,納以為妃,締結姻親。予以眾言為然,特遣大臣等往諭親事。爾朝鮮國業已合一,如複結姻親,益可永固不二矣。王之若妹若女,或王之近族,或大臣之女,有淑美懿行者,選與遣去大臣等看來回奏。特諭。
這完全是一種以上壓下、強迫命令的口氣。而文中一再強調選擇標準是“淑美”,道出了多爾袞求親的真意。
後來巴哈納和祁充格把選來的宗室女子挑看了一番,讓十六歲的女子準備出發,十三歲的先留在宮中等著,朝臣的女兒也要作為侍女送去。怎奈多爾袞迫不及待,又寫書信催女子們上路,信中說:“梭紅等至,說王女淑美,予意先行通信,隨具六禮,然後迎親。諸王大臣又複合稱朝鮮路遠,如依循禮節,恐往複之間,稽延時日,予複勉從,諭令速行進送。"即使如此,多爾袞還是欲火中燒,坐立不安,幹脆以行獵的名義出山海關。五月癸酉這一天,在連山碰上了送親的行列,也沒有舉行什麼儀式,當天就在宿營地與朝鮮公主同了房。《清史列傳》卷2,“多爾袞”第35頁。
多爾袞開始見公主貌美,頗有喜色,對朝鮮送親使臣也挺親切,沒想到他本來就是滿足一時的欲望,沒有愛情可言,所以一回到北京,就對朝鮮使臣抱怨“公主之不美,侍女之醜陋”。說“爾國不肯精擇,公主既不滿意,侍女亦多醜陋,爾國之不誠,於此益可見矣。”再度派到朝鮮的清朝使節說得更露骨:“今行所幹,專在侍女,本國若選送色美者,則皇父王必見而悅之,向之所疑,皆可冰釋。不然,陳奏使雖十往,無益矣。”
朝鮮君臣一聽,知道多爾袞隻是以娶妻為名,實際上是要多選美女充其後宮,無奈隻得遍訪於民間,搞得朝鮮國內雞犬不寧。結果侍女送到半路上,傳來了多爾袞的死訊,便半路折回,免除了一場災難。吳晗輯:《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第3784―3809頁。但朝鮮義順公主被多爾袞占有之後,不但沒有舉行婚禮大典,反而在多爾袞身敗名裂之後,隨著家產被沒收、家屬被分給諸王,也被轉送到阿巴泰兒子(嶽樂?)的名下。
三、“太後下嫁”疑案。
還有一件流傳甚廣、但又眾說紛紜的事,就是所謂“太後下嫁多爾袞”一案。太後即指皇太極之莊妃、福臨之母、後來的孝莊文太後博爾濟錦氏(或寫作博爾濟吉特氏),此人生得如花似玉,楚楚動人,當年深受皇太極的喜愛,後來受皇太極差遣,竟感化了被俘後以絕食相抗的洪承疇,使其死心塌地為清王朝效力。僅僅這一點,就給後世的文人騷客提供了談資,覺得年輕貌美的寡婦(皇太極死時她年僅三十)與雄才偉略的小叔多爾袞之間,就該有“英雄美女”間的那類事情,何況多爾袞立了她的幼子福臨、而非他人為帝,更令人疑竇頓生。
於是,有的野史就寫道:
“多爾袞……出入宮禁,時與嫂侄居處,如家人父子。……而博爾濟古特氏且年盛,獨居寡歡,以為彼功多,且讓帝位而不居,非以身報之,曷足以極其功?以是遂通焉。”
又有人記載說,範文程在多爾袞福晉死後曾建議:“今聞王新悼亡,而我皇太後又寡居無偶,皇上既視王若父,今不可使父母異居,宜請王與皇太後同宮。”後又記載說,當時有恩詔謄黃,宣示天下。其中說:“太後盛年寡居,春花秋月,悄然不怡。朕貴為天子,以天下養,乃獨能養口體,而不能養誌,使聖母以喪偶之故,日在愁煩抑鬱之中,其何以教天下之孝?皇叔攝政王現方鰥居,其身份容貌,皆為中國第一人,太後頗願紆尊下嫁。朕仰體慈懷,敬謹遵行,一應典禮,著所司預辦。”還有的說順治間禮部舊檔中,有有關國母下嫁禮儀的請旨奏章。以上均可見《清朝野史大觀》卷1,“清宮遺聞”第4―5頁。說得有鼻子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