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短暫而聲名顯赫的一生(2)(1 / 3)

還有的說得更離奇。說多爾袞大權在握,太後知道如不設法“羈縻”他,就無法保證她母子安全。而多爾袞又正垂涎其嫂的美色,常借陳奏機密大事為名,出入宮禁,用言語挑逗其嫂。有一天,博爾濟錦氏正在午睡,麵色桃紅,雲髻半鬆,多爾袞禁不住就想動手。博爾濟錦氏驚覺而起,大聲斥責,多爾袞連忙訴說相思之苦。博爾濟錦氏說:你我如此地位,不能苟且從事。你若真誠相愛,必須為國赤心馳驅,衛我母子,天下統一之日,即我二人姻緣成就之時。說罷,二人相互盟誓,各寫血書互換,以為憑證。後來多爾袞要求踐約,博爾濟錦氏又認為礙於禮製。最後想出一個計謀。不久後,宮中傳旨太後駕崩,過了幾天,又降旨以福臨的奶媽嫁攝政王,禮儀十分隆重。但天下臣民都知其中內情。《多爾袞軼事》這段傳說頗為生動,但與信史相證,顯然破綻百出。

可是,後世不少史學家都用嚴肅的態度對待此事。他們認為,“太後下嫁”一事並非毫無可能。首先,以北方少數民族的舊俗,兄娶弟媳、嫂嫁小叔,都是很自然的事。就滿族來說,皇太極的女兒就先嫁了林丹汗之子額哲,額哲死後她又嫁其弟,這就是攝政期間事,因此有“下嫁”的習俗條件。其次,張煌言《張蒼水詩集》中有“建夷宮詞”,其中有這樣幾句:

上壽筋為合巹樽,慈寧宮裏爛盈門。

春宮昨進新儀注,大禮躬逢太後婚。

據說就是詠此事的。張煌言是當時人,他的詩總該有所依據。第三,從順治五年以後,多爾袞始稱“皇父攝政王”,這是明確見於官方記載的,如第一曆史檔案館所藏順治間檔案的封皮上,就多有“皇父攝政王旨”的批紅字樣。“皇父”的含義是什麼?多爾袞既從“叔父”變為“父”,是否因為與母有關?第四,蔣良騏《東華錄》卷六記載,順治八年二月己亥,福臨頒詔揭露多爾袞罪狀,其中有一條是:“又親到皇宮內院”。這是何意?隨便亂闖宮禁,傳統禮製是嚴禁的。關鍵是《清世祖實錄》卷五十三同條此處,卻刪去了這一句,大有為尊者諱之感。現存第一曆史檔案館的“削奪睿王母,妻封號詔”原件已是半殘,也給人留下一個很大的問號。第五,孝莊太後於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晏駕之後,未把梓宮移往關外,與清太宗合葬,被玄燁把靈柩暫時停放在河北遵化之東陵,直到三十六年後(雍正二年)才正式葬入東陵地宮,即昭西陵。這一異常舉動被懷疑是康熙皇帝漢化較深,對祖母下嫁小叔感到汗顏的緣故。基於這幾條理由,一些學者以為,民間流傳甚廣的“太後下嫁”之事並非捕風捉影。

對此,著名清史前輩孟心史森先生提出了駁難。他的著名的《清初三大疑案考實》之一“太後下嫁考實”中說,多爾袞稱“皇父”乃古代國君尊臣之“尚父”“仲父”之遺意,不能為太後下嫁確據。張蒼水身為清朝的敵人,所作詩句不無挾私仇罵之嫌,更可能是捕風捉影。至於“親到皇宮內院”一句,可以懷疑為多爾袞曾瀆亂宮廷,但並非指太後大婚之事,而瀆亂宮廷又不必然就是與太後有染。另外昭西陵葬地的問題也不足以服人,因為太宗之昭陵已有孝端皇後合葬,而第二後不合葬者後代也有,如世祖之孝惠後葬孝東陵,世宗之孝聖後葬泰東陵,仁宗孝和後葬昌西陵等等。最後,孟森先生舉出一有力證據,即清朝後代皇帝為尊者諱而可能篡改這段曆史,但朝鮮史書中卻不必隱滅此事。如果確有下嫁,必定頒詔於朝鮮,朝鮮也必定派慶賀使節前去。可《李朝實錄》中曾有一段君臣對話,對多爾袞改稱皇父不大理解,可見其不知有下嫁一事。由此,孟先生確信下嫁一事純屬子虛烏有,這事之所以傳述不已,是由於多爾袞確娶其侄豪格之福晉為妻,明遺民對此亂倫之事嗤之以鼻,則附會於太後博爾濟錦氏身上,而豪格之妻恰恰也姓博爾濟錦氏,原易以訛傳訛。

但這以後,仍然不斷有文章肯定太後下嫁說。民國三十六年一月二十八日《中央日報》的《文史周刊》上,有署名“廠”的一篇文章,題為“清初皇父攝政王多爾袞起居注跋”,實為一位叫劉文興的人將家藏原本《皇父攝政王起居注》(即後來刊刻之《多爾袞攝政日記》)出賣之前所寫的回憶文章。文中說:“清季,宣統改元,內閣庫垣圮。時家君方任閣讀,奉朝命檢庫藏。既得順治時太後下嫁皇父攝政王詔,攝取王致史可法,唐通、馬科書稿等,遂以聞於朝,迄今猶藏諸故宮博物院。”從記述者的情況和文中所敘事實來看,此事的真實性是存在的。且多爾袞致唐通和馬科書稿現仍存在,發表在《清代檔案史料叢編》上,民國初年《東方雜誌》上還附有多爾袞給唐通書稿的照片,致史可法書的內容今亦可知,唯有“太後下嫁詔”未見發表。

已故商鴻逵教授雖然認為“自稱皇父攝政王”“親到皇宮內院”等條款還不能作為下嫁的確證,但認為如果有此事,也應將其當做一種政治手段來看待,即博爾濟錦氏籠絡多爾袞,讓他放棄爭位,扶立其幼子,穩定政治紛擾局麵的一種策略,顯然並未根本否定此事存在的可能。見中國社會科學研究院曆史研究所清史研究室編《清史論叢》第2輯,商鴻逵:“清孝莊文皇後小記”,第275―277頁。

另有人對孟森先生否定張煌言詩提出附議,認為其“建夷宮詞”中還有這樣一首:

掖庭猶說冊閼氏,妙選孀閨作母儀。

椒寢夢回雲雨散,錯將蝦子作龍兒。

這是說清初某皇帝曾娶一個懷有遺腹子的寡婦作皇後,這事是完全沒有的,因此,張蒼水詩中的水分很大,不可盡信。但作者也認為,順治七年多爾袞娶了豪格的寡妻博爾濟錦氏,恰好“建夷宮詞”又正寫於順治七年,這首詩也許就指的此事。由此看來,“建夷宮詞”雖然往往言之不確,但也詩出有因,特別是“錯將蝦子作龍兒”一事,後麵還要有一段有趣的揣測。由此推之,“大禮躬逢太後婚”一首,也不可一筆抹殺其中的真實因素。見《紫禁城》第18期,老齊“孝莊皇太後”。

年前又有牟小東同誌撰文舉出“太後下嫁”之佐證。他認為後妃死在皇帝之前,或是死於皇帝已故但尚未安葬之時,則可葬於黃帝陵內;若死於皇帝安葬之後,那就斷無之可能。但是從東陵的實際情況看,孟森所舉孝惠、孝聖、孝和、孝靜、孝貞、孝欽諸後之別葬,都是葬於“風水牆”之內,唯孝莊後卻葬在“風水牆”之外。二者顯然不同。另從孝莊後死後三日傳其遺詔中看,她遺命將其心愛之慈寧宮東王殿拆遷於“孝陵近地”,作為“暫安奉殿”;又據東陵附近古老相傳,當年浮厝孝莊靈柩的宮中,曾刻滿了太後下嫁時百官的賀詞,琳琅滿壁,這些都露出蛛絲馬跡,說明康熙將這刻滿不體麵事件證據的宮殿拆遷,實在是事出有因。另朝鮮《李朝實錄》中描述孝莊死時情景說:“太極撻子叛逆,域中不安,故太後之死,秘不發喪。而太極撻子雖叛,不至於兩軍交鋒,則似不必以此秘喪。”可見孝莊死後並未大張旗鼓地全國舉哀,拿出噶爾丹的事作借口,連朝鮮人都表示懷疑。此外太後靈樞停放三十多年,說明朝廷對下葬何處猶豫不決,到雍正時雖作出決斷,但他自己都未親臨祭奠,頗有些輕慢。作者由此斷定:“太後下嫁這件事可以相信確有其事。”《故宮博物院編學林漫錄》第9集,中華書局1984年。

那麼,太後下嫁之事究竟有沒有呢?從現有證據來看,還很難最後解決這個疑案。關鍵的一點是,如果劉文興所記其父曾見太後下嫁詔書一事的確屬實,而且民國年間尚在故宮博物院,那麼一旦詔書被發現,任何疑問都將雪融冰釋。如果僅從現在的材料分析來看,太後下嫁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至少多爾袞與孝莊之間有著非同一般的密切關係,不然他罪狀中“親到皇宮內院”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就得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另外,孟森先生“考實”一文中的解釋也不盡完善,《李朝實錄》中沒有記載此事就成為他否定太後下嫁的唯一有力證據。而牟小東同誌關於孝莊後崩事及葬地的考證則頗有新意,可以成為“太後下嫁說”的一個佐證。

不管是太後的確下嫁,還是多爾袞僅與她存在過難以明言的關係,追逐女色是多爾袞私生活中一項重要內容則毋庸置疑。於是,有人就說他年僅三十八歲就死去,和縱欲虛淘了身體有關;也有人說他正是因為縱欲無度,使其最終無子嗣,隻得將多鐸之子過繼為嗣。

四、多妻少嗣。

關於多爾袞家庭的情況,實在知之不詳。他的母親烏拉納喇氏,是烏拉貝勒滿泰女,十二歲嫁給努爾哈赤,“饒風姿”,“有機變”,為努爾哈赤所寵愛。後來努爾哈赤死後,她被迫殉葬,成為諸王爭位的犧牲品,時三十七歲。直到順治七年八月多爾袞聲名顯赫之時,她才被追尊為孝烈恭敏獻哲仁和讚天儷聖武皇後,太廟。這位大妃生有三子,即阿濟格、多爾袞和多鐸。

天命九年多爾袞快十二歲的時候,努爾哈赤為他聘下的媳婦、蒙古科爾沁台吉吉桑阿爾寨的女兒(一說是索諾木台吉之女)被送來完婚,即後來睿親王的元妃博爾濟錦氏。此人生前默默無聞,死後卻以玉冊、玉寶追封,為敬孝忠恭正宮元妃。多爾袞死後,她又同被追封為敬孝忠恭靜簡慈惠助德佐道義皇後,此是後話不題。除此之外,他還先後娶了繼福晉佟佳氏(孟噶圖之女)、紮爾莽博爾濟吉特氏(根杜爾台吉之女)、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拉布希西台吉之女),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索諾布台吉之女,即前豪格福晉)、朝鮮李氏(金林郡公李開音之女,即義順公主),還有妾察哈爾公齊特氏(延布圖台吉之女)、博爾濟吉特氏(杜思噶爾卓農台吉之女)、濟爾莫特氏(邦式圖之女)、李氏(李什諸之女)、前後共有六妻四妾。金喬等編《愛新覺羅宗譜》,愛新覺羅的譜處,1938年。第5848―5852頁。

但是,多爾袞膝前並無子息,隻得抱了多鐸的兒子多爾博為養子繼嗣。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女東莪。野史上說,東莪是多爾袞第六妃瓜爾佳氏所生(多爾袞妻妾中並無瓜爾佳氏,且第六妃乃是朝鮮李氏),既漂亮又聰慧。後來在護國寺上香時,偶遇一陳姓秀才,“豐度嫻雅,書法秀整”,便把他叫到王府中為記室。日複一日,雙方情感漸濃,但多爾袞卻令東莪與一蒙古台吉訂婚。後多爾袞事敗,東莪給信王為奴,那台吉就解除了婚約。這時陳秀才也設法投入信王府為奴,東莪卻勸他速離。後陳生考中進士,正好東莪亦被信王釋出,二人才成百年之好。《多爾袞秩事》這個傳說,當是後來文人附會,真實性不大,但東莪與多爾博在多爾袞事敗後都給了信王多尼,則是毫無疑問的。蔣良騏《東華錄》卷6記。其養子多爾博,女東莪給信王”。但卻不會象野史上所說那樣受苦,因為信王多尼乃是多鐸的長子,多爾博是其五弟,後歸宗封為貝勒,東莪為多尼之叔伯姐妹,想來也不會淪為奴婢,隻是不知後來的命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