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地知道?”
八女輕扇蒲扇般的眼睫,笑道,“這世間,隻怕沒有八女不知曉的事吧。”
“你究竟是何人?與月又有何關係?”
不理睬夊毓急切的追問,八女卻是拂拂手,夊毓便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向後飛了去,待回神時,卻見八女已到了步若月的身邊。
“你不用緊張,我如此做也是為你好。此世,他的命盤自然會有人為他改寫,你與你師父大可寬心。”
夊毓看著八女,身子卻是越飄越遠,許久的,待幾乎看不見步若月與八女時,她才急急問道,“此世,他可會幸福?”
八女抬頭看向那些飛瓣的桃花,低聲說道,“也許吧。”
片刻的沉默,卻似過去了千百年。
爾後,一道光猝然綻開,八女愣在一邊,隻看著那光似一陣狂風環繞住了步若月的身子,她忽覺心口一窒,卻是說不出話來。
“八女,我知曉你是想幫他的,隻是我容不得一個‘也許’啊。”
“他一定會怨你的!”
“八女,你又何必騙我?他早已忘了我啊……”
對啊,他早已忘了她了啊,忘了這世間還有一女子一直為他撫琴,一直為他落淚……
“告訴我等候他的是何人,可好?”
八女低下頭,過了許久,方才扯動了唇角,“我不能說。”
是的,她不能說,即便她看透天機。
“是嗎?”夊毓歎息一聲,卻又說道,“無所謂了,從今往後,我與他再也不會分離了,嗬嗬,再也不分離了啊。”
粉色花瓣隨風飛舞,步若月身子輕輕飄起,卻隻見那光芒一點一點的滲入了他的肌膚。八女噙著淚,就在那光芒即將消失時,喊了一個人名。風逝,卻聽得夊毓輕柔的聲音恍若在說,原來是他……
是呀,原來是他。
八女閉上眼,她似乎又看到了那溫潤的笑顏,她的師父,焱玉。
*
那是一個不吉祥的夜,紅色的霧氣遮住了清朗的月,妖嬈卻又詭異。
八女還記得,那時候她還是個小桃花精,而她的師父,焱玉,卻已是位列仙班,再幾日,便能脫去這妖魅之身。可就在那幾日,月,他出現了。
他疲乏的倒在桃林之外,卻也在焱玉的腳邊。若是焱玉不低頭看那傾城的臉,不去想那眉中糾結的怨,他斷不會毀了自己。是,毀了自己!
可是,他終究抵不過命運。
焱玉還是看了,雖然隻是雲淡風輕的一個回眸,卻從此將他困在了這俗塵凡世。
那回眸中,有驚豔,也有憐惜。
月,終歸還是遇到了焱玉。
*
八女癡癡的看著步若月,輕聲道,“你可知師父他追隨你多少年?七百年,整整七百年了……”
他愛你愛得不顧自己的安危。你可知為何你掉下山崖卻隻是失去記憶,你本早已注定死去的呀。是師父改了你的命盤,讓你遇到了木若桃,也遇到了我,還有五色石。木津子他研究天機,卻始終參透不了我的出處,卻以為我當真是來報恩,可是,你知道嗎?是師父讓我守護你的啊,用我千年的修為換得這一雙洞悉天機的眼。
我又何曾不怨過,可是卻永遠無法忘記當你死去時師父那絕望的模樣。他是那麼的愛你,一如夊毓那般愛你,可是,你終究也還是將他們忘記了。夊毓不怨你,師父也不怨你,可是,可是!月,我怨你啊!是你一手毀了他的清冷卓絕,是你!是你將他拖入了這渾渾噩噩之中。他本是那麼高貴的人兒,卻因你在這凡世中沉淪了……你說,我如何能不怨你?
可是,我又不能怨你,你是我的月哥哥啊!你為我彈奏的《瀟湘水雲》我又怎能輕易忘卻?不能忘卻!不能忘卻啊!你的一聲“綺兒”,便能消散八女心中的所有怨憤,可是,你還會如此叫喚我嗎?你也忘了那桃花林中如風的女娃赤綺了吧?
手輕輕拂過步若月微微卷曲的發,八女哭了。
再如何有通天的本事,她,終歸也隻是個孩子。在漫長的歲月裏,她獨自等待著,可是她等到是什麼?是孤獨!更濃更濃的孤獨。因為,不會再有人憶起她,赤綺終於隻是一縷輕煙,終於要消散了……
淚靜靜滑落,若所有人都希望,她隻做八女又如何?隻做八女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