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歡喜(1 / 1)

有一年,我問星雲法師“讀書”之道,他笑笑,講了一段往事。

星雲法師家境貧窮,幼時沒錢讀書,也沒上過學。出家後,師父也並沒有讓他讀書,每天隻有閉目打坐。眼睛稍稍睜開,就是一耳光:“看什麼?有什麼東西是你的?”一天天過去,閉目塞聽,與世隔絕。他看見了自己,發現了本心。原來,嗔恨、嫉妒、貪欲……那些肮髒自在內心。於是,他祈望讀聖賢書,改進本心。可是,師父依然不許。他又退而求其次:出家為僧,雲水行腳,隻要健康,走遍祖國的錦繡山河,在有限的時間裏,和歲月奮鬥,了解中國地理,精通中華文化,一樣美妙。還是妄想。終於,師父告訴他:留下曠世之作《六祖壇經》的惠能大師,其實大字不識。原來,出家人不講究讀書,而講究讀心。所有的文章:寫情、寫境、寫景、寫心,這些在日常的為人處世裏麵,什麼都會有,什麼都能遇到。

法師看著我:“讀遍別人的書,隻為讀懂自己的心。”

今天的閱讀,大體分為兩種。一種是為知識的閱讀,要用頭腦;它可以考文憑,讓你獲得更多的技巧,所以被視為有用的閱讀。另一種是為生命的閱讀,要用心靈;那是“開卷有益”最後讀出來的那種境界,我們稱之為無用的閱讀。陶淵明說:“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俯仰終宇宙,不樂複何如。”讀書讀到最後,仰觀天地之大,俯察品類之勝,這樣的人生還不快樂,你還要追求什麼呢?如此,便是佛家的“歡喜”。

閱讀讓我們心生歡喜,去麵對世間的不完美,去沉澱沮喪的心事,最後還有一種力量,隨時去改變它。

除了“歡喜”,佛家還講究“開悟”。“我懂了”,“我了解了”,“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這些是悟,是頓悟,是某一瞬間的醍醐灌頂。然而,真正的“悟”是大徹大悟,豁然達通。所謂“無限的時間,隻是在我的刹那之間,無邊的空間就在我的方寸之中”。

直到有一天,你合上書,終於發現:宇宙山河分開來講,這麼大,那麼多。其實合起來,都在自己的本心裏。此後,你的閱讀不再需要信念、要求或者努力。你需要它,如同需要水和空氣,如同臨睡前的刷牙漱口,回歸於你原初的一種生命需要。

清 石濤《采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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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歡喜心,便知感恩。常思所得,放下所失。孔子說:“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論語·泰伯》)堅定道的信念,努力學習它,誓死固守它。不進入危險的國家,不留居動亂的國家。天下太平,就出來從政;天下不太平,就退隱江湖。

沒有一個人會一生如意美滿,重要的是不要讓不如意成為我們生命的主導,而應將之作為我們生命的動力。以坎坷增長智慧,常養慈悲心。如此這般,謂之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