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1 / 3)

五天之後,李茶花漸漸蘇醒過來了,但身體十分虛弱,精神恍惚……軍醫隻允許我見了她一麵。她認出我來了,眼淚不停地滴落,回想著什麼,半天才說了半句話:“要是,早知道你是誌願軍代表,那就不會……”

雖然白穎組長一再要求我作詳細調查;雖然廖渝生又有信來,要我轉告一些“重要的事情”……但是,望著李茶花大而無神的眼睛,我什麼也沒問,什麼話也沒傳--軍醫的意見是正確的:她精神上的創傷太重了,目前隻宜靜養。

“茶花,過去的事情已經永遠過去啦!你才二十歲,來日方長。懂嗎?”

她聽得懂,點點頭。

“戰爭也結束啦。何倩、渝生、我,還有你,回國以後就去報考大學,咱們還是最要好的同學!”

她願意聽,微微地半張著嘴,沒說話。

“這是真的。領導上正式傳達的:今年國內各個大專院校招生的名額很多,比應屆高中畢業生的人數還多,所以,國家動員已經參軍的高中學生報考大學。尤其是參了軍的女同學,隻要考試合格,都要盡可能的去上大學。”

“有複習功課的時間嗎?”她問。

“有。放心吧,咱們的功課底子,考大學毫無問題!”

她又點點頭,“可是,我的注意力,集中不起來……”

軍醫過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周同誌,還是讓她多休息。”

他是對的。我趕緊站起來,“是是。茶花,你再安心休養一段時間,身體和精神就會很快恢複。過兩天再來看你。”

“過兩天……這是個活話兒。你到底哪天來?”她有些焦慮不安。

“就是兩天--後天一定來看你。”

“明哥,我要是找你,怎麼找呢?”

“我白天在板門店,不好找。晚飯後一般都在開城,讓護士打個電話,我馬上就可以來。”

軍醫同誌把我拉開了。臨出病房門,回頭一瞥,茶花已經閉上了疲倦的眼睛。

兩天之後我再去野戰醫院看望茶花的時候,情況突變,警衛戰士傳達了首長指示:沒有特許工作證的任何人員一律不準進入!

我已經參軍四年了,深知對於警衛戰士,啥話也甭問,也甭說,說也白搭。不準進就是不準進。他的職責就是堅決執行命令。我連個護士的麵都沒見著,就垂頭喪氣地回了開城。

野戰醫院裏究竟在幹什麼呢?會不會把李茶花轉送回國?每天都有一批誌願軍戰俘通過板門店的活動房屋交還我方,雖說都是“健康的戰俘”了,最初階段仍然要送進野戰醫院檢查身體,需要短暫治療和休養的還得住院,呀呀,醫院病床有限,把李茶花轉送回國的可能性極大!

我越想越著急,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失掉”李茶花呀,再次失之交臂,教我怎麼向渝生交待?怎麼對何倩說?而我自己也肩負著大哥哥的責任哪!不是說了要一塊回國考大學麼,許多具體事兒卻一句也沒商量,茶花若是轉走了,讓我再到哪兒去找她!

可氣的是,這幾天既找不見白穎組長,也找不到楊清正組長。找不到領導,非但得不到特許工作證,就連野戰醫院裏正在幹什麼也不知道。幹著急。

我見了熟人就問,到處打聽,連正代表老王和副代表小徐也幫著打聽,結果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我開始猜測,一定是保衛部門在進行某項工作了,否則,消息總會透露出一點來。

這天晚飯後,白穎組長忽然回到宿舍裏,插上門,與我個別談話。

“周仲明同誌,李茶花的父親、姐姐,你都認識吧?”

“認識。”

“他們是不是跑到台灣去啦?”

“我聽李茶花說過,可能是去了香港,也可能跑到美國的舊金山去。”

“他們的政治麵目是什麼?”

“我不知道。”

“周仲明同誌,我是受了你們軍保衛部副部長楊清正同誌的委托,也可以說是代表組織找你正式談話的!”

我已經感到了事情的嚴肅性和一種不祥的氣氛,心裏忐忑不安,又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看得出來。您無非是要我說真話,而且要對自己的話負責任,是吧?”

“對。你要對組織忠誠坦白。”

“我有啥可坦白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