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3 / 3)

“你的意思我知道,可是……”

“渝生已經給她寫過很多封信了呀!”

“可是,茶花的回信又短又少,而且,一直拒絕渝生到北京來看她。”

去年我在廣州,當麵把茶花的遭遇全都告訴了廖渝生。渝生的情況--“文革”中下放農村插隊勞動,跟一個小寡婦結了婚,生了兩個孩子;打倒“四人幫”之後,小寡婦的前夫也平反了,從監獄回到了家裏,渝生隻好把兩個孩子帶走。“這些人生當中的大難題,我也如實的告訴了茶花呀。”

“仲明,你到底是個男人,五十三歲--知天命的年紀了,還是不能理解女人的心情!”

“我總覺得,不能責怪渝生;就象他不能責怪茶花一樣!”

何倩有點生氣了:“不是!關鍵不在於過去,不在於你說的難題,也不是誰責怪誰。而是一個深受傷害的女人的心情!看來,渝生跟你一樣,給茶花的那些來信,什麼大道理小道理都能寫明白,唯獨缺少治愈女人心靈創傷的仙丹妙藥!”

我笑了:“請問何大夫,您有這種仙丹妙藥嗎?”

“有!可是我的藥,第一味,隻能給廖渝生吃,叫他的木瓜腦袋開了竅,然後還得由他自己去撫平茶花的心病;第二味藥嘛,你、我和菊花大姐一塊吃……”

我相信了何倩的“藥方”。先由她掏心掏肝地跟茶花深談了一次,隨後,我和菊花大姐也參加進來,“逼迫”這位小妹妹心靈的天平發生傾斜。

“擺脫孤獨的上策,就是開始工作!”何倩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這樣說的。說得十分肯定,而且帶有鼓動性:“茶花,我了解的李茶花是永遠不服輸的,不低頭的!”

茶花漸漸睜大了眼睛。一層晶瑩的淚水使她的眼珠閃亮,流露出一種我們都熟知的光芒。我看得出,何大夫的“藥”已經收到了效果。工作!對於五十一歲的殘疾人“--身心都受過嚴酷摧殘的李茶花來講,渴望為祖國四化建設而工作的心情,完全可能壓倒一切個人恩怨啊。”

“這就對啦,茶花!”我往她心靈的天平上投進第二個砝碼:“斷粒播種這個科研課題為什麼要放棄?它凝結著你二十多年的心血,為什麼不搞出個真正能夠推廣應用的成果來呢?我知道這有很多困難。簡單說,無非六個字:資金,人力,決心。”

“我的話音剛落,菊花大姐立刻表示:爸爸早就說過,他要從國外抽一些資金回家鄉辦企業。可是他老啦……明說吧,茶花,他是希望由你來主持和繼承重慶的產業。”

“茶花,你要真的想開始工作,我看這筆錢可以要!”何倩往她心裏投進最重的砝碼:“你不應該拒絕廖渝生伸出來的友誼之手!他是專攻物理的高級工程師,總工程師,完全可以主持設計高速切斷麥粒的機器。而且,由他出來承擔這項課題,有關科研單位也會重視和投資的!現在就要看你自己的決心啦。”

菊花更是急性子,唯恐話沒說到家:“資金好辦。小妹,國外的公司,實際上早就由我代替爸爸操持了。少花些錢,多花些錢,隻要我對爸爸說一聲就行。不跟他說也行,‘先斬後奏’也行--現在我已經答應下來了!”

在我們三個人的“圍攻”之下,茶花一句話也沒說。她雖然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搖頭。我知道,事情有了轉機。

又經過一番精心策劃,才進行了分工:由我陪著茶花飛回重慶參加母校的校慶;何倩與菊花大姐繞道廣州先去說服廖渝生,主要是教他吞下何大夫的“仙丹妙藥”,然後一塊趕到重慶白市驛機場,迎接茶花下飛機。

重慶真的快要到了。機艙的播音器裏傳出空中小姐柔美的話語,提醒乘客係好安全帶,飛機已經開始盤旋下降……

這真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親愛的故鄉啊,巴山蜀水,天府之國,兒時的記憶,校園的歡樂,五光十色,斑斑駁駁,活蹦亂跳地一齊湧上心田,射進眼底。“歌樂山!茶花快看歌樂山!”我叫了一聲。茶花身不由己地往起一站,又被安全帶拽住,眼淚卻象斷了線的珠子撒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