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賭博:阿裏巴巴(2 / 3)

其實,他是有“難言之隱”的。當時的阿裏巴巴還在湖畔花園的小屋裏辦公,沒有電話,沒有傳真,隻有一個在美國的E-mail地址,宛如一朵羞答答的玫瑰,躲在角落裏等待春天的到來。中國有句俗語:家醜不可外揚。那樣的環境,那樣的窘迫,讓一向“以貌取人”的美國人看了會怎麼想?

無論如何,馬雲還是讓記者們進大門了,畢竟,拒人於門外也不合中國人的規矩。於是,那群美國記者繞來繞去,終於在杭州的一個居民區(湖畔花園)裏,找到了讓他們充滿好奇和神秘感的阿裏巴巴。

這的確是一家神秘得讓人不敢相信的公司--一進門,記者們看到的是這樣的一種情景:在四居室的房間裏麵,黑壓壓坐著20多個人,幹什麼的都有,地上還滿是床單……看到眼前的情景,這群美國記者一個個麵麵相覷,目瞪口呆:難道這就是坐擁全球2萬名商業會員的阿裏巴巴公司……

采訪完之後,記者們很快就回去了,遵照君子協定,當時《商業周刊》沒有把采訪報道的文章發出去。直到幾個月後,阿裏巴巴融到第一筆天使基金,換上“新裝”、搬到新家之後,《商業周刊》的報道才出爐,記者們也才把當初看到的那一幕展現給全世界人民。

雖然阿裏巴巴是以這樣一個並不太“光鮮”的形象登場,但名聲還是大震,很快,阿裏巴巴在海外“火”了起來,點擊率呈現暴增之勢。

就這樣,馬雲看似沒什麼動作的舉動,引來了無數媒體,甚至是國際媒體的關注和爭相報道,大大提高了阿裏巴巴的知名度。在信息化越來越重要的時代,人們認為閉門造車是無法與時代接軌的,但馬雲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越是在大家拚命露臉的時候,他越是躲到角落裏,不以真麵目示人。

創業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在經曆了兩次創業挫折之後的馬雲,更加珍惜這第三次的創業機會,他明白激進不是唯一取勝的辦法。在阿裏巴巴剛創業的時候,網站剛啟動,收集到的信息和吸收到的會員基本為零。如何能夠增加會員,為會員帶來財富,成為馬雲首要考慮的問題。

這一次,他要考慮的不光是自己和手下那些員工,還要為注冊了阿裏巴巴網站的那些會員用戶們考慮。所以,馬雲認為這一次創業應當先防守,打穩基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堅持融資“潛規則”

互聯網是一個燒錢的行業,不管馬雲如何能耐大,他都要麵對找資金、拉投資這個問題。到了1999年7月,錢已經成為阿裏巴巴必須要解決的一個大難題。因為那個時候,馬雲已經到了要向別人借錢來發團隊員工工資的窘迫境地了。

就在馬雲為錢發愁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在1999年下半年出版的新一期《商業周刊》上,赫然出現這樣的文字:在阿裏巴巴的(英文)網站上,人們可以發布買賣AK-47步槍的信息……

這個消息出來以後,愣是把馬雲嚇了一大跳!

早期的信息審核全部是通過人工進行的,員工們不會讓任何一條看起來有些虛假的信息發布到網上,像這樣明顯違法的買賣信息不可能不映入他們的眼簾。為了還阿裏巴巴一個清白,馬雲甚至命令同事們連夜加班全力搜尋“AK-47”,到最後也沒能找到那條信息,但阿裏巴巴卻因為這個負麵消息吸引來了很多國內外的投資者。

麵對紛至遝來的投資者,馬雲可沒有被衝昏頭腦。一天,馬雲在公司接了個電話,就帶著主管財務的彭蕾出去了。走出房間,馬雲才認真地告訴她:“上海來了幾個投資人,想投資咱們公司,我們去和他們談談。”

馬雲所說的投資人,是來自香港的彙亞基金公司上海分支機構的人,馬雲剛接的電話就是他們打的。這樣的電話,馬雲最近已經接到了不少。在此之前,經常會有些頗具“資本家”氣質的投資人來公司參觀、考察,每當他們離開之後,馬雲就會把大家叫到一個小屋裏,介紹談判的情況,然後鄭重地讓大家來選擇投資人。

當時,對方過來的一共有三個人,住在杭州的世貿飯店。馬雲這次並沒有驚動大家,隻是帶著彭蕾,去世貿飯店拜訪他們。

在投資人住的房間裏,彭蕾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馬雲坐在一張床上,投資人坐在寫字桌前的椅子上。幾個人就這樣對投資進行了談判。投資人出了一個價,他們說投資的金額是有權限限定的,他們提出了要占阿裏巴巴股份的一個數額,讓馬雲考慮考慮。還說如果馬雲同意,這筆錢可以馬上打到阿裏巴巴的賬戶上。

這聽起來似乎很有誘惑力,但馬雲並沒有急於下決定,他再次對投資人闡釋了阿裏巴巴的價值。他認為阿裏巴巴是一個很有發展潛力、很有價值的網站,投資者給的錢占不到那個股份的比例。雙方各執一詞,談判陷入僵局。

雖然當時馬雲已經發不出工資,公司隨時都有可能陷入破產的危機,但麵對這唾手可得的投資,馬雲還是拒絕了。他婉轉地對投資人說自己需要時間考慮一下,然後就帶著彭蕾離開了。在路上,馬雲詢問了彭蕾的意見。彭蕾雖然知道馬雲是一個很有主意、思路很清晰的老板,她也知道馬雲並不滿意這一次投資者給出的建議,但她很清楚當時的阿裏巴巴賬上已經沒有錢了,她對馬雲說:“馬雲,公司賬上沒有錢了。”

聽了這話以後,馬雲不吭聲,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停了下來,對彭蕾說:“好了,我們趕緊回去吧,人家還在等我們答複。”

回到了飯店的房間裏,馬雲認真地跟對方說:“我們認為阿裏巴巴的總價值不止那麼多,你們的看法與我們差距太大,我不能接受你們的條件。”

馬雲說這句話的時候,彭蕾當時感到有些心裏發虛:“這麼好的投資商不要,下一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碰見。”

就這樣,短短數十分鍾而已,馬雲槍斃了一家很有吸引力的投資商。

然後,彭蕾隨馬雲離開投資商下了樓。在電梯間裏,遇到對方的一個人,那人特別遺憾地對他們說:“你們錯過了一個機會。”

如果一個企業在資金上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肯定有相當多曾經胸懷大誌的企業家會“人窮誌短”,甚至“有奶就是娘”。這個時候,如果有投資者主動送錢來,肯定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大好事。然而,即使在捉襟見肘的時候,馬雲也並不是有錢就要,而是精挑細選。這說明馬雲的一條融資“潛規則”:不因缺錢而接受投資。按照這樣的規則,馬雲一共拒絕過38家投資商。後來,回憶起這段光榮經曆時,馬雲得意揚揚地說:

當時互聯網很熱,很多人都想要錢。我們對投資人說:“我們不要錢。”

這是我們融資史上最牛氣的一個禮拜,一直在跟基金經理們說“NO”。

投資者可以炒我們,我們當然也可以換投資者,這個世界上投資者多得很。

關於這個問題,我希望給中國所有的創業者一個聲音,投資者是跟著優秀的企業家走的,企業家不能跟著投資者走。

6分鍾拿下2000萬

通用前CEO傑克韋爾奇有一句經典的口頭禪:“競爭就像一場運作戰,輸贏取決於對未來市場的把握和對資本需求的迅速反應。”無論馬雲對錢看得有多麼輕,阿裏巴巴當時都需要靠融資來解燃眉之急了。那時候香港有一家叫高盛的投資公司,正打算對新興的互聯網企業做一次嚐試性的投資。馬雲抓住了這個機會。高盛投資公司和馬雲進行了一番相互調查後,最終決定合作。

客觀地說,相比其他投資公司,高盛的要求的確要苛刻許多。而且,高盛開出的500萬美金並不是和阿裏巴巴談判的投資商中最多的,它們開出的條件也並不是最優越的。但是,以高盛的國際背景和在投資界的地位,讓它成為原始股東,對阿裏巴巴發展自然是長期有利的。因為高盛是美國有名的投資公司,也有長遠的戰略眼光,無論是對阿裏巴巴將來開拓海外市場,還是做長遠的戰略規劃都有更大的優勢。而且,相比國內的投資者,高盛等投資機構顯然更符合馬雲的要求。事實上,在“天使基金”注入阿裏巴巴後,投資者們秉承的最重要一個原則就是--決不幹涉經理層對公司的運作。這才是馬雲想要的,這才可以讓他“放手帶領那幫人大幹一場”。

1999年10月,由高盛牽頭,包括富達投資、Invest AB和新加坡的政府科技發展基金在內的一批投資機構,聯合向阿裏巴巴注入了首期500萬美元的風險投資。這就是阿裏巴巴發展史上的第一筆“天使基金”,堅冰終於融化!

在阿裏巴巴起步的時候,不得不說一個人--孫正義,他是日本軟件銀行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1999年冬天,孫正義來到了中國,看著逐漸興起的互聯網業,孫正義“心癢”了。隨後,他召開了一個項目評估會,想聽聽參加會議的各個投資人都是什麼意見,看看有沒有好的項目能夠引起他的興趣。

馬雲是被一個印度朋友帶去參加會議的,當時他並不對這種會議感興趣。此時的馬雲雖然不至於因高盛的500萬美金而財大氣粗,至少也用不著唯這些投資大鱷們馬首是瞻了。不過,他轉念一想:既然來了,會會這個“日本小個子”也無妨。於是,他身著夾克衫和休閑褲,晃悠著就去了。

投資人和與會人員都要上台講話,或者講講投資方麵的事情,或者是需要被投資的企業代表上台“拉拉選票”,希望投資商們能夠投資他們的企業。會議進行了一段時間,孫正義坐在下麵有些不耐煩了,他覺得那些人講的內容毫無新意。

孫正義正這麼想著,猛一回頭,一眼瞥見了一個坐在角落裏的“頑童”,正在若有所思地“閉目養神”--此人正是小個子馬雲!

這倒讓孫正義眼前一亮,他從來沒見過這個與自己既“形似”又“神似”的怪人。隻見他大手一揮,直指馬雲,用一口無比古怪的英文說道:“你上去講講。”

此時的馬雲,還沉浸在自我陶醉的“閉目養神”之中,根本沒注意到這裏發生的一切。就在這時,旁邊的印度朋友趕緊低聲叫醒他:“Jack,輪到你了,孫正義叫你。”

馬雲這才如夢初醒!回過神之後,隻見他把夾克衫的兩個袖子一卷,低聲咳嗽了兩聲,潤了潤他那如低音炮般的喉嚨,便晃悠著走上台去……

遺憾的是,如今的馬雲,已經記不清他在台上到底講了些什麼。他唯一記得的是,當時每一個人上去都講了一個多小時,而自己卻6分鍾便草草“結束戰鬥”。

而就是在這短短的6分鍾之後,誕生了日後被業界廣為傳頌並曆經多次“改版”的經典段子:

馬雲講到第6分鍾的時候,突然被孫正義當場“叫停”。他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裏獨自納悶“這家夥搞什麼名堂”時,台下的孫正義搶先開口了:“你要多少錢?”

馬雲說:“我不要錢。”

孫正義大吃一驚:“你不要錢你來找我幹什麼?”

麵帶“無辜”表情的馬雲,一邊指著台下的朋友,一邊說道:“又不是我要找你的,是他們叫我來見你的。”

這全場最富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頓時跌破了眼鏡:難道這兩個家夥在拍戲?

然而,馬雲這番“無理取鬧”之舉,不僅沒惹惱孫正義,反而讓他來了興趣。也許是為了給孫正義一個台階下,機靈的馬雲立刻圓場:“我雖然不需要錢,但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下阿裏巴巴的情況。”

這倒是新鮮,素有“網絡風向標”之稱的孫正義,此前還從來沒有注意到過那個名不見經傳的阿裏巴巴網站。於是,他讓助手立刻打開電腦,將網站調出來。

接著,馬雲當場給眾人做演示和介紹。聽完介紹,看完演示之後,孫正義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突然冒出一句:“我一定要投資你們的阿裏巴巴。”

刹那間,在場之人無不停止了呼吸,愣愣地盯著這個日本小個子,又狠狠地打量著那個中國小個子,而馬雲也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位酷似自己的“外星人”,驚得目瞪口呆……

如果僅僅是為了拉投資,為了讓投資商投錢,那馬雲也許現在還在四處找投資。馬雲的成功恰恰是因為他不肯低下他高貴的頭,與其說他是用能力與創意征服了投資者,不如說他是用高傲征服了所有人。

不久,孫正義決定投資阿裏巴巴3000萬美元。馬雲表示,3000萬美元太多了,他根本用不了那麼多錢,隻要2000萬美元就行了。是馬雲不會花錢嗎?不是,因為馬雲知道多少錢的投資對企業有利,多少錢能毀滅一個成長中的企業。所謂“知足者常樂”,就是這個道理。

2000萬美元在互聯網企業裏也許不算多,但是這對馬雲來說已經足夠用了。因為這些錢在馬雲的手裏,能夠“變”出更多的錢。這種“變”,靠的是智慧、毅力、決心、創新以及不怕困難的精神和迎難而上的精神,有了一定的基礎和依托,錢就可以“七十二變”了。

擴張帶來的後遺症

1999年,阿裏巴巴拿到了軟銀的風險投資。軟銀公司的2000萬美金到位後,再加上高盛的500萬,馬雲手裏已經據有2500萬美元的“巨資”。有了這麼多錢該怎麼花呢?

不約而同,搬家成了大家共同的呼聲。於是,馬雲打算將阿裏巴巴從湖畔花園馬雲的家裏搬到正式的辦公場地--華星科技大廈。

安營紮寨之後,雄心勃勃的馬雲便開始了實施更宏偉的海外擴張行動。實際上,在整個2000年的上半年,除了“不打甲A,直接進世界杯”這樣的形象比喻之外,馬雲還提出了更多更具煽動性的口號,比如“我們要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地殺過去,先殺到中國香港,再殺到南美,再殺到非洲”,還比如“殺到紐約,把紅旗插到華爾街--嘿!我們來了!”……

可是,9月份到了,阿裏巴巴並沒有發展到紐約,馬雲卻為他的著急擴張付出了代價。2000年,在這個阿裏巴巴成立還不到兩年的時間點裏,阿裏巴巴進入高度危急狀態。為了適應國際化的要求,馬雲召集了世界各地的高級人才,這些人有的是跨國公司的管理人才,有的是畢業於名校的優才生。

按說這樣優秀的人才為阿裏巴巴服務,阿裏巴巴應該發展得很快。但事實並非如此,用馬雲的話來說:“50個聰明人坐在一起,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這些世界各地的精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念,他們各執一詞,每次開會都會爭執得不可開交。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道理,作為決策者的馬雲被折騰得頭疼不已。

與這些絕頂聰明、每個人都有獨到見解的員工一起工作,馬雲反倒沒了主意,他不知道該聽誰的,不知道誰說的是正確的,更不知道阿裏巴巴未來的發展道路應該怎麼走。在對管理方麵陷入迷茫之中的馬雲,在接下去的發展中也做了一個錯誤的決策。

馬雲將阿裏巴巴的服務器和技術大本營都放在了美國矽穀,令成本變得奇高。與此同時,英國、韓國、日本,還有澳洲的辦事處也都在一個一個籌建起來,馬雲認為:“在公司的管理、資本的運用、全球的操作上,要毫不含糊地全盤西化……阿裏巴巴要的是放眼世界,挑戰世界,真正做到打進全球市場。”

在一開始,馬雲這樣做,的確是為阿裏巴巴帶來了許多關注,表麵看起來,阿裏巴巴正在迅速成為國際化的大公司。2000年7月17日,《福布斯》把阿裏巴巴評為全球最佳B2B站點。同時,更轟動中國企業界、傳媒界的則是另一個新聞--馬雲上了《福布斯》的封麵。50年來,這是中國內地第一個企業家獲此殊榮!

但波濤暗湧,馬雲的日子並不好過,在阿裏巴巴急於對外擴張的這段時間裏,花費巨大。每個辦事處的花銷都是天文數字。很快,在2000年年底網絡泡沫破裂時,阿裏巴巴的賬上隻剩下700萬美元了。

馬雲自己經常說:“我瘋狂,但不愚蠢。”當時的很多隱患他自己也覺察到了,比如,將阿裏巴巴的英文網站放到矽穀研發中心後,他就發現自己“犯傻”了:“怎麼可能從全世界請人到矽穀工作?那是傻瓜才做的事!”

在後來評價這個決策時,馬雲用“很幼稚的想法”來形容當時的舉動:“當時,我覺得英文網站就應該放到美國,美國人的英文本來就比中國人好嘛。”

事實就是如此,馬雲後來的判斷也沒有錯誤。當時的矽穀研發中心,技術精英的確是不缺,但網上交易需要的貿易人才卻很難得到。於是,馬雲又不惜血本,從紐約、舊金山等大城市大量引進了一大批這樣的精英。然而,從紐約、舊金山到矽穀可不是杭州到上海那麼近,開著私家車就到了。而且,馬雲也不可能把湖畔花園的打地鋪、睡會議室的艱苦奮鬥精神,灌輸到動輒以“不合理勞動製度”向工會起訴的西方人腦海裏,那麼,如何解決這些人的住宿問題呢?--坐飛機上班!

於是,一種在美國人民看來也算是壯觀的場麵出現了:每天早上,阿裏巴巴的外籍員工從紐約、舊金山等城市“空降”到矽穀上班;下午,這些人再飛回去。一直到這種局麵持續了一個半月以後,馬雲才發現這個決策“傻到家”了,趕緊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