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兆,你也跑前跑後,這能是不管嗎?嗯?”吉昌林說,“都是在黨的人,會不管?”
兆成老漢眼角裏漫出了一絲愧意,低下頭再也不吭了。可不,他頭一個跑去看,頭一個。他明白吉昌林話裏有話,這話燒人的心,他是為他那三千塊錢去的,他昏了……
吉昌林卻又大度地擺擺手:“老兆,掏心窩子說,我比恁還急。政策呀!咱得講政策。過去是肉爛在鍋裏,這會兒你能還叫群眾平攤嗎?那報上登多少,不叫吃大戶。再說,學文現今是支書了,咱得聽聽學文哩。”
兆成老漢囁嚅著又趷蹴那兒了,接下去又是悶悶地吸煙。
吉學文揚起臉來,又一次很尊重地望著吉昌林,說:“叔,你是老支書了,你看咋辦?”
“學文,把這一攤交給你了,放心大膽幹!恁叔不能多攬權。”吉昌林鼓勵說。
吉學文手裏捧著日記本,依舊很恭敬地望著吉昌林,望著……
吉昌林也定定地望著這年輕的支書,望著這張年輕的臉,那目光仿佛在說:“娃子,你是支書了,恁叔得考驗你哩,紅臉黑臉你都得唱。”
“那,叔、兆爺,鄉裏開會的精神,我也給恁彙報彙報。鄉裏準備拉一條高壓線……”
“不用彙報,不用彙報。你看著辦啦,該咋辦咋辦。”吉昌林不等他說完,連連擺手。
新支書一次一次地翻開日記本,又一次一次地合上,那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像巴掌扇了似的。終於,他慢慢揚起臉說:“兆爺,山根那兒你勤去,別叫他出事。我,出去一趟。”
這會兒,兆成老漢也替他著急了:“你上哪兒?”
“叫他去吧,趕緊去。”吉昌林點點頭說,他知道這年輕娃要到鄉政府去,他也知道年輕人會空跑一趟,不會帶回什麼來,國家也沒有這筆錢給私人還賬用。可他還是催他走,快走。讓年輕人多跑跑吧。
吉學文慌慌地走去了。兆成老漢蹲著,蹲著,終於恍然地抬起老臉,啞聲求道:“昌林,你得管哪!”
“老兆,管,我管。”吉昌林望望兆成老漢那懇求的目光,又瞅瞅遠去的吉學文,說,“叫這娃子磨煉磨煉吧。‘支部’培養個人老不容易呀!”
兆成老漢還沒嚼出“話”味來,心裏掛著山根,歎口氣,也急忙忙走去了。吉昌林依舊不慌不忙地站起,久久地望著這千把人口的吉兆村,望著這片古老的土地。
他要管的,發生在吉兆村的事情他不能不管。可他得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