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講述時,一般先說政事,再說家事,但這一次,我卻不得不倒過來——正月二十日,黃夫人在壽陽縣衙去世。
此前,夫人已經抱病多年,幾次病危。去年冬天,我代理太原府知府,夫人仍舊留在朔平府。因為關北沒有好醫生,我的嶽父黃懷穀先生當時正任壽陽縣縣令,就將黃夫人接到縣衙,就近照料醫治,沒想到她就這樣舍我而去了。
夫人性情和淑,持身清嚴,奴婢們侍候多年,從來沒有見她發過火。她雖然生長在富貴之家,卻沒有一點千金小姐的嬌氣。她嫁給我的時候,我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可是夫人卻毫不介意。後來,我科舉及第,在翰林院任職八年,薪俸微薄,生計艱難,多虧夫人節儉持家才勉強維持。我這個人,性格孤介,不願求人,夫人理解我的為人。但凡夫人家族中有人持重金來京城找門路上門來拉關係,夫人都按照禮節熱情接待,但對請托的事情卻是嚴詞拒絕。她處事得體,讓我感佩不已。
夫人嫁給我十二年,沒有留下一兒半女,就被疾病纏繞而駕鶴西遊,痛何如哉!唐人元稹曾經有詩雲:“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這說的就是我和夫人啊!在省城接到噩耗後,我又不能立刻脫身前往,隻得將棺木和衣服買好,派家人送到壽陽入殮。直到交卸了太原知府,我才得以奔赴壽陽,靠在夫人的棺木上痛哭一場,齋奠數日,護送夫人的靈柩回鄉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