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憂在家,恣情山水(2 / 2)

小住數日,遍遊象山、北固山。當時正值兵災之後,佛像被英夷毀壞了很多,但是江山勝景依然迷人。

儀征縣城南麵的呂祖閣,香火旺盛,風景也好,隻是連年被水浸沒,樓閣有些破敗。兼祧父親一直想將它推倒重建,因為錢不夠沒能實現。剛好陳延恩來代理淮南同知並兼任都轉,我和他商量此事,他很爽快地承擔下來。大夥一共募集了將近一萬兩銀子,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嶄新的呂祖閣終於落成,匾額題為“讚化宮”。

呂祖閣落成後,道士汪北野請求立碑記其事,以傳之久遠。陳延恩已經去職,我代他寫了碑文。

建造讚化宮時,工匠在大市口買了一所舊房子,拆下磚瓦木石,用到工地上。房子後麵的圍牆和南京人李六的門麵緊鄰。李六,就是那個開“忠恕”當鋪的商棍,可是其人卻既不“忠”也不“恕”。他跳出來,不準拆房,工匠不遵。官司一打就是四年。代理通判的孫炳偉,本是李六的走狗,又收了他的賄賂,就一味偏袒。後來經過調解,達成協議,房子可以拆,但是圍牆不能動——這是什麼道理?

惡人自有上天收拾。後來,李六的當鋪失火被焚,孫通判也被太平軍逆賊擄去,他的兩個小老婆本來就是勾欄院裏的妓女,當然也被賊人摟著享用去了。孫通判因為年老,就為太平軍管理女營賬目,苟延性命——不要說神靈無眼,報應起來也是很慘的。

七月二十日中午,我的第一個兒子蘭官出生了,是邵夫人生的。全家人都很高興,我特地寫了兩首詩作為紀念,自認為其中一首還寫得不錯,錄下來與諸君共賞。

“詩詞作者”《喜獲麟》(其一)

獨老鸞孤念漸灰,東風忽報好春回。

但求愚魯多庸福,不願聰明抱冀材。

玉果喜看今夕墜,金環應悟舊身來。

而翁已積書千卷,待爾他年逐卷開。

九月,包怡莊、厲茶心和陳延恩又約我遊棲霞山,登上最高峰,可以望見雲海茫茫。和尚說:“這雲海,不是有緣人是沒有機會見到的。”我們坐著肩輿到達峰頂,紅日高懸,俯瞰長江,就像一根漂浮的白練,來往的船隻,曆曆可數。陳延恩拿出望遠鏡,十裏外人家的茅屋、雞犬、桑麻都清清楚楚,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一樣。

突然間,天風大作,一陣白霧從西邊飄來,轉瞬間,上下天光,就像披上了一層厚厚的棉絮。我們幾個人站在雲中,對麵相視,人影模糊。如果山下的人能看見我們,一定會以為是神仙下凡了。

我們站了一會,衣服漸漸被浸濕。於是坐著肩輿回到半山,剛好船夫網到了一條大魚,就烹了佐酒。我問船夫,江中風大雲起時,情景是否和山頂一樣。船夫卻茫然不知。下到山腰,卻是紅日依舊燦爛。回頭仰望,山巒層疊依稀可見,真可稱得上奇觀啊。那天正是重陽節後第一天,山中寒意襲人,已經要穿皮衣了。

第二天,我們又踏訪了桃花澗和千佛岩。山中長滿骨牌草,葉子上朱墨點點,和平時玩的骨牌一模一樣——造化之奇,真是不可思議。澗底有一種很小的螃蟹,隻有指頭那麼大,據說長有仙人腳,被人捉去後,可以馬上遁去。我和陳延恩不信,就捉了幾隻裝在玻璃瓶子裏,放在茶幾上,並送給熟人賞玩。過了幾天,我問延恩,才知道他的螃蟹已在夜晚逃走。我書房裏的螃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難道真的仙去了嗎?

我為三弟集聲定了一門親,是魏靜卿的大女兒,剛剛七歲。

衛市口的老宅已經住不下,想賣了它再買一幢大宅。堂弟聖祥剛開始說要租下來,後來又說不要了,兼祧父親當然很生氣。如果不處理好,肯定又要生出些事端。聖祥雖然交了一千兩的訂金,但總是要退還的,於是,我拿出一千五百兩交給管賬房的吳掌衡表叔,請大哥和嫂子侄兒一起來此屋居住。我想買下天安橋寄琴兄的舊宅——勤學堂,另外帶有一個花園。當時鹽商張鐵夫租住在裏麵,認為奇貨可居,非要三千兩才肯轉手,又說還要等到明年才可以騰出來。我當時手頭沒有這一大筆錢,也就沒定下來。

§§1844年道光二十四年

五月,簽訂《中美望廈條約》八月,道光命四川捕“啯匪”。

九月。簽訂《中法黃埔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