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良前倨而後恭(2 / 3)

臨洺關並非要隘,北宋時建都汴梁,為了防備遼軍南犯,築關攔阻,臨洺關成為一方重鎮。現在中外一家,臨洺關以北,是京畿重地。七百年來,險要全無,僅剩下兩扇關門和幾丈破壁。門兩旁都是平坦的大路,來往車輛也不都由關門穿走,臨洺關的地勢和一個小村子沒什麼兩樣。我在那裏駐防過一個月,所以對當地地形了然於胸。而訥相竟然按照失陷城池定罪,嗚呼冤矣——若不是桂良搗鬼,訥相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訥相見了我,悲喜交集,對我說:“早間聽說您要來,就派戈什打聽;知道桂製台已接見您。人有見麵之情,想來不至有意外吧。”我笑道:“謝謝您的關心。”訥相說:“我在這裏盡量避免嫌疑,保定的官員都不敢相見。您是過客,不得不見。我是發遣來這裏聽候差遣的,所捐米石,雖然各州縣都報告已經上倉,可是桂製台說必須運到保定才肯具奏,說是怕州縣官反悔。我看無論是怎樣的苦缺,誰又肯因為三百石米丟掉一個官呢——桂良不過是故意刁難罷了!”當時訥相承辦捐輸米石的事情,急著想奏明皇上,便可回京了。

第二天早上,我赴總督衙門,告知巡捕,上稟早晚安,如果總督傳見,我就在外伺候。一會兒,桂良請我進去問話。

“你可曾去見過訥中堂?”

“昨天下去,去稟見過。”

“訥中堂說什麼了?”

“因為書院的屋子很冷,訥中堂說等米糧的事情奏明後,便可回京。”

“捐輸的米石都還沒有運到省城入庫,如果我冒冒失失奏上去,戶部讓我發餉,我又沒有糧食撥放,那我豈不是欺騙朝廷?訥中堂也做過總督,怎麼一廂情願呢?您看訥中堂也就比我年長一歲,可是背已經駝了,精神萎靡不振,老憊不支,他難道還想官複原階嗎?即使皇上派他到甘肅去,恐怕也不能生入玉門關了吧?他如果真要走,隻需給我一紙文書,我就送他回去。”

“我看他的意思也不是急於走。”

“您的折子寫得很好啊。”

聽桂良說這句話,我就知道他對我上次回複公文時沒有請他代奏一事還懷恨在心。我說:“我官職卑微,很少有機會上折子,所以總不在行。”

“對於官員來講,奏折是最要緊的。先父在任閩浙總督時,因為台灣的事情,折子沒有做好,觸怒了皇上,立刻查抄逮問。”

我想桂良先恭維我工於做折子,又引述他父親做奏折被追責的事情,其意實在難測。接著,桂良又和我談起他的飲食起居,又說到怡良精於刑名以及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喋喋不休,如農村婦女閑坐聊天一樣,我很不想聽下去,可是又不能不耐著性子聽。我想,這個人身為國家重臣,將來更有可能入主中樞,可是卻像一個草包一樣,語言談吐如市井無賴,也無怪乎他狼心狗肺做事荒謬了。

二十三日,我按慣例上衙門,對巡捕說:“我是過境官員,並非本省官員,很多事情我不便在座。”一會兒,桂良傳令,讓我一同進見。桂良對我說:“您是這裏的舊藩台,公事也不必瞞著您,正可一齊商量。”我敬謝不敏。同人圍坐一桌,桂良說的都是些無稽之談,信口胡言,我也不敢多置一詞。錢香士等剛剛開口回事,桂良就用話支開;等到他說完了,錢香士接著說前麵的事,桂良卻又心神不定,真是莫名其妙。桂良送我出來,催促道:“家眷什麼時候可以到?”我說:“我已寫信前去,大約還得十天半月,我正好可以在此多聆聽您的教訓,這也是我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