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知縣和王秋公、錫夢稚、張子陶、高墨緣、餘蔭朝和何道奎等,來我的寓所小飲,寓中頓時熱鬧起來。
何道奎說:“桂良的孫子金華太守麟趾,到直隸來張羅,和桂良一起到永定河巡查工段,河道官員和地方官一共送了他三萬多兩。就是像卑職這樣的候補苦員,也送了五百兩。不這樣做,官就做不成。”
高墨緣說:“卞子城為代理冀州知州,花的錢不少,‘三節兩壽’一送就是一千兩,所以做了一年多的代理知州,沒有變動。”又說:“棗強知府現在出缺,卞子城又托人納賄疏通,並請丈人陳子嘉來保定活動,陳子嘉與桂良原來就有勾結。”
餘蔭朝說:“幾次輪班到我,可是你不送銀子桂良就不給你派差使,我已求桂良的門客紀某,如能委署南宮知縣,就拿七百兩銀子作為酬謝,上五下二分,桂良五百紀某兩百。”
藩司錢香士和臬司吳竹如都拜在桂良門下,每人都以幾千兩銀子作為拜師禮,才得以相安無事。首府文廉是侍郎阿都護的兒子,桂良初到任時極其討厭他,後來卻很相得,這中間的原因,外人也不得而知。正定知縣錢萬青本是吏部書辦,是桂良在京時的狐朋狗友,桂良到任時,錢萬青還是一名不入流的佐雜人員,竟然以省城防堵有功議敘升補知縣,馬上調往正定。正定在直隸,乃是上等優缺。錢萬青仗著桂良的勢力,欺壓同僚;桂良也依靠錢萬青,了解下麵的情況。賄賂公行,恬不為怪。至於那些吏部下派的官員,即使是極苦的缺,也一定要饋送二三百兩,桂良才讓他們走馬上任。所以醜聲載道,民怨如仇。京城裏的言官雖然都知道他劣跡昭著,可是沒有一個人參劾他——大家都知道他的後台穩固——桂良是恭親王的嶽父,所以才有恃無恐。
十二月初六日,譚妾來到省城,桂良也派官員迎接,還送了八道菜,幾乎無人不在心裏笑話他。昔日我無罪,他欲置我於死地,以泄其借錢不遂的怨恨;現在我拜倒轅門,他又禮貌有加。一副麵皮,頃刻變換,就像舞台上的戲子一般。
盤纏是肯定不夠的了。我在保定住了將近二十天,將房租、應酬、仆從輿馬之需、送禮門包之費全部結算完畢後,竟無法上路成行。崇厚送來一部“《毛詩》”(就是三百兩),可以算得上一份厚禮,可是仍然不夠。於是寫信給代理冀州知州的卞子城,向他借銀二百兩。卞子城是卞光河方伯的長子,光河和我是換帖的兄弟,一起當京官時,光河幾次向我借一二百兩,有時還有時不還,我從未討要過。卞子城的弟弟卞寶第在陝西捐納主事,捐項差一百多兩,也是我墊的,至今他都沒有寄還給我。我因為和他們家有這種交情,所以才寫信向他借錢;我想他現在做的是一個肥缺,二百兩應該不會推卻吧。沒想到他卻回信說自己怎麼怎麼窮,就寄了一百兩過來,這不是太薄情寡義了嗎?本想交給來人原封不動地帶回去,又擔心事後留下痕跡。而且現在行囊空空,也爭不起這個氣,隻得留下,等將來到任後還他就是了。
我告辭上路,桂良派兩名戈什送我到井陘交界處,可算是周到了。我在途中也就此寫信向他彙報行蹤,糊弄糊弄他。
到山西平定州,山晉巡撫王雁汀派專差來接,想請我到省城,我以帶著家眷繞道省城不方便為由謝絕了。雁汀與藩司恒福各送了我一百兩作為路費。
臘月二十八日,我到潼關過年,關尹是顧古生,關道是同年蔡小石。
§§1857年鹹豐七年
六月,雲南回民起義,雲貴總督恒春自殺,吳振棫接任雲貴總督。
十月,撚軍進入河南,京師震動。
十一月,向榮大將張國梁收複鎮江、瓜州。英法聯軍攻陷廣州,擄走兩廣總督葉名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