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鬥在中央特科(2 / 3)

1929年底的一天傍晚,擔任中共滬中區委宣傳委員的李克農去看他新結交的朋友胡底(原名胡北風)。兩人一見麵,胡底就笑嘻嘻地對他說:“克農,今天我帶你去見一位朋友。”“誰?”李克農一時還沒有心理準備。

胡底走到門邊,看看四周沒人,轉身低聲說:“我的朋友錢壯飛,他是上海無線電管理局局長徐恩曾的貼身秘書。”

“好,什麼時候去?”

“現在就走,怎麼樣?”

“行!咱們邊走邊聊。”

胡底帶上門,領著李克農往外走。一路上,胡底簡單地把錢壯飛的情況作了介紹,“我在中國大學讀書的時候,就和錢壯飛認識了,我們還是在安徽會館認識的呢!”

“這麼說,錢壯飛也是安徽人?”李克農問。

“不,不。他妻子是桐城人,他經常去安徽會館,所以我們很熟。我大學畢業後,就長住在他家。1926年,我和壯飛一起入黨。大革命失敗後,壯飛無法在北京安身,在組織的安排下,去年轉移到上海。我也在這個時候到了上海。”

李克農聽到這裏,興奮地說:“說起來,咱們的經曆都挺相似的。我也在1926年入黨。大革命後,我在的蕪湖民生中學被反動派封閉,去年來到上海,大概就比你們晚一點。”

“我和壯飛到上海接上黨組織關係後,都在滬南區委下屬的法租界支部裏過組織生活,因此我們還經常走動,去年底,壯飛在上海國際無線電管理處找到一個職業,從事畫廣告畫和招攬生意等業務。他多才多藝,精明能幹,很有本事,善於結交朋友,又跟處長徐恩曾是同鄉。徐很信任他。不久後徐升任上海無線電管理局局長,壯飛也升為秘書……”

說著說著,轉眼就到了錢壯飛家。可是很不巧,錢壯飛還未回家,他倆就跟錢壯飛的妻子張振華聊天,三人都是安徽人,自然很談得來。

錢壯飛一跨進家門,見屋裏有客人,定睛一看,高興壞了。他大聲說:“胡底,你這小子好久沒來看大哥了吧?”

“大哥現在是大忙人,工作忙,小弟不敢打擾,”胡底打趣道,“這不,我坐在這兒等你已經一個多小時了。今天我給大哥帶來一位客人,叫李克農,是滬中區委的。”

相互認識後,錢壯飛把上海國際無線電管理處作了簡單的介紹:“它是建設委員會官辦的一個對外營業機構,專替住在上海的外國人收發國際來往電報……”

“我還以為它是國民黨的機密機關,原來隻是電訊業務部門,那你為什麼不離開呢?”李克農不由得產生了疑問。

“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錢壯飛莞爾一笑,接著說:“組織上認為,管理處是隱蔽黨員骨幹、掌握無線電收發技術和有關情報的一個很有用的地方,讓我作長期埋伏的打算,不再參加其它活動。組織上看問題就是比我們看得遠,想得深,你們說是不是?”

三人談得很投機。錢壯飛以前聽說過李克農的名字,今天又親見其人英姿機敏,聽他談吐不凡,心裏十分讚賞。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最後,錢壯飛問:“克農到我那裏去工作如何?我正缺少個幫手。”

李克農和胡底相視一笑,“好啊!不過得先請示組織。”

隨後,李克農通過滬中區委向中央請示,中央批準李克農離開區委工作,打人上海無線電管理局,以加強黨在敵人內部的工作。李克農經過一番認真的準備,在正式考試中成績良好,又有錢壯飛的介紹,順利地當上了上海無線電管理局的廣播新聞編輯。

中央特委很重視錢壯飛、李克農的工作,決定把兩人的組織關係轉到中央特科,直屬二科科長陳賡的單線領導。

4.在徐恩曾的“肚子”裏

1929年底,陳果夫、陳立夫兄弟野心勃勃,決心把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改造為一個純粹的特務機關。當時二陳缺少人手,到處招攬人才,徐恩曾這位同鄉、表親又兼留美同學被二陳看中了。徐恩曾很信任錢壯飛,因此12月下旬他被任為調查科代理科長(次年任科長)後,立即把二陳的全盤計劃都告訴了錢壯飛。他透露,陳立夫和他準備在調查科的基礎上,建立一個以反共為主要任務的龐特務機構,配合蔣介石對紅軍和根據地的軍事圍剿,破壞白區的中共組織,對中共的動搖分子實行軟化,利用中共的叛徒作偵探奸細,潛伏在中共內部進行秘密活動,等等。徐恩曾要錢壯飛做他的主要助手,幫助他著手建立和擴大這個特務係統。怎麼辦?錢壯飛和李克農及時把這個情況報告了黨。

這個時候,中央特委在關於是否打入國民黨特務組織的問題上有兩種對立的意見:一種意見主張派遣我們的同誌打進去,鑽進敵人的心髒去同它進行鬥爭,另一種意見反對進去。周恩來同誌深刻地認識到,探取敵人情報、掌握敵人動向的最重要、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想方設法把優秀的共產黨員派到敵人內部。他指示:“你們把它拿過來!”於是,特科決定派錢壯飛、李克農、胡底打人國民黨最高特務組織。特科還決定,由陳賡與李克農保持經常聯係。南京有什麼情況,由李克農及時反映給陳賡。李克農、錢壯飛、胡底三人成立一個黨小組,由李克農任組長。工作中的重大問題,由黨小組討論決定,分頭執行。這樣,國民黨最高特務組織的機密,都為我們有領導、有計劃地及時掌握。

徐恩曾在南京走馬上任後,想在創建特務係統這樁反革命事業上大幹一番。他任命錢壯飛為機要秘書,要他負責補充人員,請上頭增撥經費,擴大訓練機構,充實內部,派特務打人國民黨的軍警機關進行活動,在各地建立基層秘密機關,並在南京建立秘密指揮機關和秘密電台,以指揮他們在全國的特務活動。

調查科的辦公地址原在南京丁家橋國民黨中央黨部內,徐恩曾感到那裏亂,不容易保密,他便選定中央路305號的地址,建立一個以他和機要秘書錢壯飛為中心的最高秘密指揮機關,把這裏搞成自己的“大本營”。實際上,這裏的人手並不很多,錢壯飛隻配備少數管理電台的機要人員和行政事務人員,他特意選用一些自己的人,其中包括他的女婿劉杞夫(又名劉正風),作為同留在上海的李克農聯係的秘密交通。徐恩曾是個紈袴子弟,整天在舞場妓院裏混日子,他把什麼事情全都推給錢壯飛辦理。調查科遷到新址後,凡是送給徐恩曾的機密文件、電報,都由中央黨部轉送到這裏來,首先看到這些文電的就是錢壯飛。蔣介石發動第一、二次反革命“圍剿”的時候,錢壯飛曾在這裏獲得許多有用的軍事情報,經李克農送交陳賡。這些情報準確及時,中央轉發到紅色區域,對於紅軍作戰起了重大作用。

這裏不但建立起秘密電台,還開廠製造便於攜往外地去的小型收發報機。因為製造這些收發報機,便在門口掛上一塊“正元實業社”(正,指蔣介石;元,即徐的情人王書元,此名大概是表示對蔣介石的崇敬和對王書元的喜愛,有點不倫不類)的招牌,成為這個神秘機關的掩護。徐恩曾的秘密電台也設立在這裏,以後派到漢口、九江、安慶等地的調查員,都同這裏的電台通報。凡是呈報徐恩曾圈閱的機密文電,最先過目的往往是錢壯飛。即使是由徐恩曾批複的電報、報告和各種情報資料,也是先由錢壯飛審閱並提出處理意見後,交徐恩曾在上麵簽個字了事。因此,“大本營”裏的全部機密幾乎都掌握在錢壯飛的手裏了。

陳立夫、徐恩曾不但要搜集共產黨的情報,也要搜集黨內其它派係的情報資料。為此,錢壯飛、李克農等根據中央特科的指示,“幫助”他們在南京、天津等地辦了一套以通訊社形式出現的公開情報機關。這套情報機構的指導機關叫“長江通訊社”,設在“正元實業社”大本營隔壁的中央飯店四樓,負責人是錢壯飛;同時又在南京丹鳳街設立了“民智通訊社”,社長由錢壯飛兼任。不久,錢壯飛又把胡底和剛從日本留學回國的妻舅張家朧派到天津,在日本租界秋山街5號成立了“長城通訊社”,胡底任主任,張家朧任記者。胡底把華北敵人的重要活動情況,都用密碼發到南京錢壯飛處,再由錢壯飛轉交李克農送達中共中央。

不言而喻,這些名義上的國民黨特務機關的附屬組織,自上而下完全掌握在中國共產黨的手裏,當時國民黨特務機關搜集來的中共文件,都彙集到長江通訊社,錢壯飛隻在上麵蓋一個圖章,交給下麵的工作人員歸檔就算完事。當國民黨要什麼情報時,錢壯飛和李克農等就根據一些無關緊要的情況故意誇大其詞,加以編造,以資應付。可笑的是,徐恩曾看到假情報後,對錢壯飛、李克農等更加賞識。

1930年4月,蔣馮閻中原大戰之前,蔣介石因對張學良的東北軍很不放心,千方百計想要搞到這方麵的情報,但過去幾次派到東北去的特務都被日本人搞掉了,於是,徐恩曾就將此“重任”交給錢壯飛這個“得力幹將”,組成一個以錢壯飛為首,加上正在天津的胡底的小組前去沈陽搞東北軍的情報。中央特委為慎重起見,派陳賡和他們一同前往東北,並由陳賡實際領導這次活動。他們帶著國民黨特務機關的證件和活動經費,到東北大搖大擺地旅行了一個星期,因為一路上有黨組織的幫助,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陳賡利用這個很難得的機會,巡視了中央特科部署在東北、華北地區的工作,和各地的地下工作者接頭,帶回許多重要的機密情報,並在東北建立了一套名義上歸國民黨,實際上可以向中共中央提供情報的秘密組織,可以源源不斷地取得東北地區的情報。他們回到上海後,又同李克農一起,經過研究,編寫出一份四萬多字的詳細報告。這份材料,雖然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價值,但因過去國民黨特務從來沒有弄到如此詳盡完整的情報,所以陳立夫、徐恩曾得到這些,如獲至寶,連聲說“了不起”,“哪來這麼好的材料?”

“主任,這算不得什麼。這次算是不虛此行,以後您盡可看到有關東北地區的情報啦。”錢壯飛淡淡一笑,隨口答道。

“這麼說,我們在東北的組織已經建立起來了?”徐恩曾急切地抬頭問道。

“是的,主任,不但建立起來了,還要紮下根來,您就往後看吧!”錢壯飛十分肯定地回答。

“好!好!”徐恩曾站起身來,忍不住誇獎道。

徐恩曾怎能不高興呢?錢壯飛這趟東北之行,不但沒有出問題,反而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在一般情況下,這確實難以做到,無怪乎完全出乎徐恩曾意料之外。現在不但他能以此邀功,陳立夫也可以在蔣介石麵前炫耀。在徐恩曾心目中,錢壯飛從此成了陳立夫、徐恩曾特工係統的創建人和“奇才”,因此,他對錢壯飛表示“佩服之至”,給予嘉獎,從此更為信賴和重用。

5.智盜密碼

李克農憑著他的聰明才智和豐富的對敵鬥爭經驗,很快就博得了徐恩曾的賞識與重用。1929年底徐恩曾就任調查科代理科長後,就把他在上海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家底——上海無線電管理局交給了李克農,由他代管主持。上海無線電管理局的業務範圍很大,李克農除擔任廣播新聞編輯以外,還管理全國無線電報務員的登記和考試。每次考試,凡是我黨有名單送來的,都予錄取。

李克農經常去南京彙報工作。他每次都堂而皇之地住進接待國民黨高級官員的中央飯店,在長江通訊社的掩護下,與錢壯飛、胡底一起商談工作,過黨的生活。

李克農做了許多護送幹部的工作,當時我黨重要幹部往南京去的時候,總是由他護送。他神通廣大,護送幹部總是坐頭等車,他身上有許多種證件可以打掩護,保證安全,從來沒有出過岔子。

有一次,陳賡來找李克農。“明天軍委總參謀長劉伯承同誌要去南京,中央覺得由你護送最為合適,有什麼困難沒有?”

“放心吧,沒有什麼事兒。”李克農十分有把握地說。

第二天,在從上海駛往南京的列車包廂裏坐了兩位身穿長衫,頭戴禮帽,戴著墨鏡的“特務頭子”。一路順風,四小時後,這列快車緩緩駛入南京站。

這兩人下車後,大搖大擺地走向卡子。守卡的軍警正在盤查下車的旅客。軍警們抬眼一看,馬上討好地問候道:“是李先生,失迎,失迎!”李克農摘下墨鏡,哈哈大笑。就這樣,李克農和劉伯承順利地進入了戒備森嚴的南京城。不遠處,胡底正在一輛轎車旁等他們。原來,李克農來前已經給“民智通訊社”的胡底打了招呼,要他開車到車站迎接。

上海公安局有一個偵緝隊長非常反動,抓了很多共產黨人,以此作為他升官發財的資本。李克農、錢壯飛決心搞掉這個偵緝隊長,定下一個計謀。

李克農請示特科後租了一處房子,布置我們的人住進去,還在那裏放上若幹被國民黨搜獲過的,已經毫無價值的黨內文件,然後故意將此線索透露給這個偵緝隊長,他聞訊後高興壞了,馬上就要出動前去搜捕。就在這時,李克農通過其它渠道,從側麵關照他“要放長線,釣大魚,暫時不要采取行動。”這樣,此事就擱了下來。

過了一段時間,偵緝隊長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決定“火速收網”。當他帶領嘍哦們前去搜捕時,早已人去樓空,連人影也沒見著,隻揀回一些如同廢紙般的失效文件。這事被其上司知道後,責問他:“你早就知道情報,為什麼不立即動手,有意讓共產黨逃掉?”這個家夥百般辯解,可是誰會相信他呢?經過一段時期的“看察”,偵緝隊長被當作共產黨的奸細給秘密除掉了,可是誰也不知道是中了我們的計謀。

徐恩曾對李克農十分信任。他在上海的藏嬌金屋在法租界甘司東路辣斐德路新興順裏4號,和李克農的家在同一幢樓房裏,平日托請李克農照看。每次到上海來,徐恩曾都與李克農過從甚密。

徐恩曾對錢壯飛、李克農、胡底越來越信任,以為有了這三人就有了最靈敏的耳目。他多次誇耀這三人是自己的三員幹將,盡管如此,有一件事徐恩曾卻緊緊抓住不放,那就是國民黨高級官員之間相互通報用的密碼本。根據蔣介石和陳立夫的指令,隻許他親自保管和使用。因此,這東西就像徐恩曾的“通靈寶玉”,每次外出的時候,總是把它帶在身上,珍藏在貼身衣服口袋裏麵,不讓錢壯飛知道。然而這事瞞不過錢壯飛,他知道,沒有這個密碼,國民黨最高統治集團的核心機密就搞不到。他早就想搞到密碼本,可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於是他找李克農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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