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特殊年代,特殊使命(1 / 3)

1.打不倒的“陳、姬、喬”!

“如果中央出了軍閥,出了修正主義,你們就可以造反。”

“例如赫魯曉夫那樣的人物,他們現正睡在我們的身旁。”

一場急風暴雨式的政治運動在經曆了多年的積累與等待之後,終於冠之以“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名義在全國爆發了。

外交部所屬的外語學院積極行動起來,他們貼大字報宣稱外交部是黑幫窩子,部長陳毅是黑幫頭子。繼而又因陳毅堅決反對衝擊6月亞非作家緊急會議,給他扣上“血腥鎮壓群眾運動的劊子手”的帽子。外交部內的造反派也蠢蠢欲動。

外交部的工作還基本正常,但陳毅隱約感覺到了一些不正常。“有的人想把我整了,他可立大功,當副部長,這是個奪權鬥爭。”陳毅指出了問題實質。

“隻要中央一天不撤掉我外交部長的職務,我就要頑強地表現自己,並企圖影響這個運動。”陳毅又一次在全體工作人員大會上表達自己的鬥爭決心。

在第二外國語學院,陳毅用洪亮的嗓聲放著炮:“有人要揪我,就是北京359個學校,全國一、兩萬學校都來揪我,我也不怕,看看我陳毅到底是人是鬼!”

在第一外國語學院,陳毅麵對抬著“打倒黑幫頭子陳毅”巨型高帽的造反派拍案而起:“看你們誰給我戴!看你們哪個敢給我戴?!”

然而畢竟陳毅隻是陳毅,他無法改變和影響已經發生和將要發生的一切。

1967年1月,上海造反派頭子,一個棉紡廠的基層幹部王洪文相繼奪了《文彙報》、《解放日報》和市委、市政府的權。“不要相信死了張屠夫,就吃混毛豬”,作為所謂人民群眾奪權的典範,毛澤東認可了這種作法。奪權風暴席卷全國,掃蕩一切。本來還算平靜的外交部再也不能幸免了。

“打倒陳、姬、喬”(指陳毅、姬鵬飛、喬冠華)的大字報一直貼到外交部大門外。外交部各級領導被揪鬥,姬鵬飛被“保護起來”。喬冠華的家也被抄了,牆上刷滿了“打倒陳毅”、“打倒三反分子龔澎”的標語。喬冠華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龔澎被打成“裏通外國”的“三反分子”。部裏批鬥時,造反派令她懸跪在長條椅上,陳毅派人去說服調解,造反派全然不理,直到龔澎昏厥摔下,還朝她吐口水,大罵“裝死”。還有一次抄家,造反派逼她交出工作上用的所有筆記本,她拒絕交出,造反派抓住她的頭發就往牆上撞。大使,參讚們回國後挨打、戴高帽、遊外交部的就更不計其數了。

這時,“紅色外交戰士”姚登山被印尼驅逐回國。在天安門城樓一手挽著偉大領袖毛澤東、一手挽著文化革命的旗手江青,這份無比的榮耀使姚登山瘋得忘乎所以了。王力8月7日接見外交部造反派時,不顧周總理一再重申外交部不允許奪權的指示,明目張膽地提出:“外交部可以奪權!”這就是著名的“王八七講話”。

“革命幹部”姚登山像捧到了聖旨。隨即,發狂的揪陳火線指揮部包圍了外交部。8月16日,造反派封了外交部黨委的大印,宣布正式奪權。當晚,副部長姬鵬飛、喬冠華被押走,鎖在了地下室裏。第二天,造反戰士又押著他們到繁華熱鬧的王府井賣小報,以此來羞辱他們。喬冠華滿臉沮喪。畢竟這實在是既失個人體麵又有失國體。他自有辦法。押送之人一走,他也溜之大吉去小酒館喝啤酒,然後回部時交上早已算好的賣報錢,往往多幾毛,以致造反派諷刺他:“這個修正主義分子,倒會賣報賺錢!”

尼克鬆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中國革命沒有毛,就決不會燃起火來;而沒有周,它就會燒光,隻剩下灰燼。

的確,在這場文化大革命中,周恩來一方麵緊學、緊跟、緊改、緊趕,另一方麵又不能不正視黨和國家陷入動亂的嚴峻事實。他要為那些狂熱、過激和非人道的紅衛兵們操心衣食住行,同時他又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個戰友被清洗。1966年12月,他向老朋友李富春道出了他的信念,同時也是苦衷和無奈:我不入虎穴,誰入虎穴?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外交部是周恩來親手創建,也由他直接負責。他不能允許中國在國際社會的形象和地位遭到損害。外事工作一天也不能中斷,盡管國內亂了,但他還是努力維護一個國家的體麵。因此,對於外交部,周恩來傾注了更多的心血。

姬鵬飛、喬冠華、陳毅是文革小組要打倒的主要目標之一,打倒他們後就更猖狂地發動對周恩來的進攻。陳毅愛講話,也敢講,屢屢發一通“不合時宜”的大炮。在文革小組的指使和煽動下,造反派發起一輪又一輪的進攻。周恩來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射向陳毅的明槍暗箭。1966年12月到1967年1月,周總理接見外語學院造反派五次之多,累計20多小時,有一半的篇幅是為了說服造反派正確看待陳毅。同時,他又說服陳毅,為了革命而暫時忍耐。1967年1月24日,陳毅在人民大會堂念著總理親自修改定稿的檢查。周幫助他過了關,使他重新投入自己的工作。

然而上海奪權的“一月風暴”使形勢陷入更嚴重的動亂之中。駐外使館也發生一係列荒唐無理之舉,引起駐在國的反感和抗議。軍隊高級幹部也受到衝擊。陳毅又一次在沉默中爆發了。

他在機場迎接外賓之時怒叱在外交部奪監督大權的造反派頭頭,並且大發其火:“我革命四十年,沒想到會弄成這種模樣。我死了也不服氣,我拚了老命也要鬥爭,我也要造他們的反!”

在懷仁堂,他與文革小組展開麵對麵的針鋒鬥爭,這就是所謂的“二月逆流”。

在中南海西樓,他徹底靠邊站之前的最後一次講話,接見歸國留學生代表。這是一次長達七小時的刻骨銘心的講話。

不久,由於毛主席的震怒,陳毅和其他幾位老同誌開始挨批。外交部造反派立即喊出“打倒陳毅”的口號。在中央文革小組煽動下,外語學院造反派組成揪陳大軍,從7月15日開始在外交部門口安營紮寨,以此威逼總理交出陳毅。

周恩來沒有妥協,他堅持隻能以小會為主,以理服人,不許懸掛“打倒”的標語。幾乎每次批鬥,總理都參加,等於是陪鬥。偶爾太忙無法出席時,就委托李富春出席,並派秘書、衛士長參加保護陳老總的安全。

姚登山奪了外交部大權。姬鵬飛、喬冠華被押著去王府井叫賣小報。總理聞訊後,立即把公安部長兼北京衛戍區政委謝富治找來,要他把姬、喬找回來,然而謝富治竟然當麵頂撞……

林彪、江青一夥指使外院造反派圍攻總理,致使總理連續18小時沒吃飯,並揚言要截陳毅的汽車,要衝到人民大會堂去揪鬥陳毅。總理憤怒地說:“你們是不是跟我開辯論會?!你們整我就是了!你們采取輪流戰術,從12點到現在,18個鍾頭了,我還沒睡覺……”隨後又嚴肅地警告造反派:“誰要在路上攔截陳毅同誌的車子,我馬上挺身而出;你們要揪鬥陳毅同誌,我就站在人民大會堂門口,讓你們從我身上踏過去!”

為了盡快扭轉外交部的形勢,消除一係列“三砸一燒”式的外部事件造成的極壞影響,周恩來將“王八七講話”記錄稿送到上海毛澤東手中,毛澤東大筆一揮:大大大毒草!而後又在一份外交部的報告上批示:總理說話不靈的局麵再不能繼續下去,外交部是總理領導的,別人不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