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捧著刊登他特稿處女作的雜誌,一遍又一遍地揣摩阿莉改寫後的特稿,看與他自己的寫法有什麼不同。漸漸的,他有了感覺。尤其是在阿莉的建議下看了幾十本《知音》、《家庭》之類著名的綜合性婦女雜誌以後,他越來越覺得,這特稿隻要摸著了門道,其實比純文學容易得多。加之他有了第一次寫特稿的經驗,沒多久,就又想到了一個新素材。當然,他是從依葫蘆畫瓢開始的。
江夫從1998年第8期的《知音》上讀到一篇《離婚之際,該出手時不出手》,馬上就聯想到了自己。原來,江夫也是離過婚的。
江夫的第一次婚姻始於80年代,當民辦教師的他經人介紹,跟鄉中心小學校辦工廠的一名女工結了婚。後來校辦工廠倒閉,她當了個體戶,做服裝生意。1993年3月19日,他們因性格不合離婚。不久,她就丟下女兒再次嫁了人。江夫現在的妻子比江夫小6歲,離異,也是一名服裝個體戶。他們結婚隻有一年。她嫁給江夫不是為了錢,而是江夫的作家身份(其實他是長沙某職業中專的招聘教師)。江夫準備根據《知音》的文章反其道而行之,寫一篇《離婚之際,該出手時就出手》。
阿莉收到稿子以後,推翻了江夫的構思,問江夫跟妻子現在的關係怎麼樣,是否還跟前妻有往來。江夫說:“我跟現在的妻子關係不錯,跟前妻幾乎沒有什麼往來。前妻離婚後嫁給了一個比她小四歲的男人。那男人娶她純屬是為了錢,他要靠她的錢吸毒。”阿莉說:“我覺得寫你和你前妻,以及前妻的後夫之間的故事有賣點一些。這樣吧,你先寫,寫好後盡快給我寄來,我們第9期雜誌馬上就要截稿了。”
江夫根據阿莉的要求,寫了一篇《前妻啊,你為什麼要嫁給那個吸毒鬼?》。阿莉看了以後,還是覺得不滿意,她說故事情節不曲折,作為一個有份量的特稿,至少要有三個大起大落。江夫說:“故事就這麼簡單,也沒有什麼可以深入挖掘的,要不我以後有了新素材再寫吧。”阿莉說:“那怎麼行呢?這麼好的素材不能浪費。”在證實了前妻的後夫正在服刑之後,阿莉給江夫提了一個建議,要他根據原有的材料這樣編故事:作家的妻子一時糊塗,失身於一個“局長公子”,導致婚姻破裂,再婚後才發現,原來後夫的父親僅僅是跟某局長同名同姓而已;不僅如此,後夫還吸毒,她稍有不從,後夫就拳腳交加;她的服裝店被後夫全部換成了毒品後,他們的婚姻也走向了盡頭;她的後夫因販毒被捕,判刑12年,作家不計前嫌,同意讓她回到身邊,開始新生活……
江夫不同意,說這樣編會給他自己、前妻、後妻的生活帶來不便。阿莉卻說沒有關係,因為作家的兩個妻子都是服裝個體戶,編成是一個人未嚐不可;前妻的後夫已經被判了刑,怎麼編都沒有關係;作家是一個正麵人物,他的行為是義舉,沒有任何負麵效應;當然,如果江夫覺得不方便,就換個筆名算了,但照片還是要的,萬一不行就弄幾張誰也認不出來的側麵照或者藝術照。
阿莉的遊說得到了江夫的認可。兩個月後,也就是9月23日,阿莉來長沙參加全國書市,帶來了她們新出版的第9期雜誌,江夫的大作就刊登在上麵,不過標題已經變成了《婚姻路上,作家和毒梟的奪妻之戰》。江夫拿著雜誌,回家就藏在櫃子的最底層。盡管文章已經做了很多處理,他仍然擔心被妻子發現引來麻煩。
那是江夫跟阿莉的第一次見麵。阿莉一到長沙就打電話要江夫去火車站接她,送她去江夫幫她預訂的長城賓館。淩晨1點多的時候,江夫見到了這個經常打電話給他的女編輯,心裏又感激又興奮。30出頭的阿莉不僅聲音甜美,而且人也長得很甜,臉上的笑容幾乎沒有停止過。江夫帶阿莉和她的幾個同事到五一路的“火宮殿”吃了馳名中外的長沙臭豆腐和口味蝦,將他們送回賓館,又在阿莉的房間聊了半個小時才離開。
通過與阿莉交談,江夫知道了雜誌界的一些情況。阿莉和其他雜誌社的編輯一樣,也是競爭上稿的;他們每月的工資,都按在雜誌上的編稿量和寫稿量計算,所以他們對骨幹作者非常看重,甚至還刻意培養一些;他們雜誌社對編輯采取末尾淘汰製,也就是誰連續三個月上稿量最低,誰就自動下崗;他們外出組稿時,如果沒有兩篇以上見刊,差旅費就得自己掏腰包,所以有些編輯不惜掉眼淚將稿子哭回來……
第二天,江夫請假去湖南省展覽館參觀了阿莉他們的展廳。阿莉說她跟領導彙報了,想請江夫吃頓飯,編輯請作者是天經地義的,要江夫別拒絕。江夫有點受寵若驚。阿莉沒等他回過神來,又說:“我們雜誌社準備在明年年初組織一次筆會,邀請一年之內在我們雜誌上發表了三篇以上特稿的所有作者參加,希望你抓緊時間寫一篇,趕在今年第12期之前發表。”
寫文章寫了將近20年,江夫還從來沒有受過如此高的禮遇,他開始胡思亂想了:“阿莉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她是不是看上我了?”加之阿莉在長沙的這段時間打給江夫的電話比以前更多,而江夫又連續不斷地深夜才回家,就連他的妻子,也擔心丈夫是不是有了外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