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明興禮“注釋1”(1 / 2)

一九四七年四月二十四日

M神父:

四月九日來信收到。曹禺信當天晚上就轉過去了,我對他說要他盡快回你一封信。他現在在京滬兩個戲劇學校教書。同時又準備替一個電影公司編電影劇本,相當忙。

我托您代找的書,其中有一部Malwida de Meysenburg,sa vie et ses amis是一九三零年後出版的,比較近,希望能夠在巴黎找到。我有個朋友在上海舊書店中找到一本,我借來看過,覺得有一部分很不錯。但是朋友自己需用,我隻匆匆看過一遍,未及細看就還他了,所以很想自己找到一本來細讀。

組織R。R社我自然讚成,不過我不能參加。因為我對羅蘭並無深刻研究,並且我對羅蘭後期思想行為有一部分不能同意,譬如他攻擊A。Gide[安德烈紀德]和Istrati,等等。我喜歡讀的隻是他前期的書,如J。Christophe[《約翰克利斯朵夫》],三部傳記,大革命戲劇。他的英雄主義給了我很大的影響,在我苦悶的時候(au moment de tristesse),我常常從他的書中得到安慰和鼓舞。由他我更了解Beethoven[貝多芬]的Durch Leiden,Freude。他使我們看到一些崇高的心靈在痛苦中得到力量,最後居然征服了痛苦。他在我們前麵放了一個榜樣,讓我向著那目標走去。“愛真,愛善,愛生活”他這樣教訓著我們。我從他得著更多的勇氣。但不過給我以更大影響的還不是羅蘭,那是EmmaGoldman[愛瑪高德曼],她對我的影響,就像Meysenburg對羅蘭的影響一樣。我和她通過好些封信。她也已死了好幾年了。

《家》和《憩園》能在法國印出,很好。這兩本書比較是我喜歡的。《霧》是個較長的短篇。又,《家》的法譯名可否加一“高”字(即《高家》),不然單單用一個“家”字,在法國讀者看來,也許是一本社會學的書了。但這還要請你斟酌情形決定。

《寒夜》已托貝神父寄上,大概不久便會收到。那本書寫勝利前後一個小職員的生活情形。中國一部分知識分子就過著那樣的生活。

匆覆祝

巴金 四月 廿四[1947.4.24]

希望您告訴我您的These在大學中宣讀時的情形,我盼望您成功!

一九四八年五月三十一日

明神父:

四月十六日和五月六日的信都收到了。我近一向非常忙,沒有能早寫回信,甚歉。關於《風蕭蕭》,我的意思您還沒有了解。我告訴您的隻是:《風蕭蕭》不是一部文學作品,這是一部通俗小說。您如把它認為一部中國現代新文學作品來翻譯,則中國文學界會說您並不懂中國現代文學,對您的工作會有不好的影響。通俗小說的對象不是人性(nature),也不是人生(la vie),它是隻憑作者的聰明安排一些有趣的、曲折的、驚險的、我們不常在生活中見到的故事來取悅讀者,抓住讀者。徐訐的書在中國現代文學界中毫無地位。但是他的書銷路很大,比一般新文學作品都銷得多。有好些人專門看他的書,隻是為了消遣(s‘amuser)。他和Mauriac[莫裏亞克],Claudel[保爾克洛代爾]完全不同,這與思想問題也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