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實在過分,我還從未聽說過男子可以無恥到這般地步,光天化日之下竟在馬車中狎妓,還是當著郡主的麵,真不知她當時是何等心情。
恍惚間,我驀然想起那次在宮裏,安平陛下與子都兄緊緊偎在一起的背影,素白的中衣,大片大片的像是寒冬白雪,隻叫我覺得寒徹心扉。
撞見最在乎的人與他人一起,那種心情我是體會過的,所以此時看到郡主,越發覺得難受。
大概是我久久不曾言語,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我,問道:“慶之覺得我說得太多了是麼?”
我趕忙搖頭,又聽她道:“當著別人我自不會說,但你不同,終究也算是故交的。”
我心中一暖,感激地拱了拱手:“承蒙郡主不棄,慶之必不會將今晚的話透露出去半分。”
天色已經昏暗得看不清她的神情,夜風寒冷地卷過,我隻聽見她低聲說了一句:“說出去也沒什麼,除了郡主這個身份,別人什麼都不會在意的……”
她坐在我身旁,端端正正,像是沙地裏豎起的一塊石碑,冰冷漠然,惆悵寂寞……
劉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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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究還是到了塔什城,她幾乎立即就想進去,被我阻攔,可是我想獨自進去時,又被她阻攔。你來我往了一圈,不由得都覺得好笑。
最後彼此都僵持不過,幹脆心一橫,一起走了進去。
我對郡主說,那人既然膽小怕死,絕對不會進去多遠,隻在入口處撬一塊城磚最有可能。她想了想,覺得有道理。然而我們環顧四周,並未發現有被動過的痕跡。
之前下過一場大雪,城裏的積雪還很厚,隻要有任何有人來過的痕跡,或者有人動過這裏城牆的痕跡都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才是。郡主又是一路緊跟著追來的,中間幾乎沒有任何停頓,那人絕不可能在大雪前就已經離開。這般一推測,她的臉色已經很不好了。
大概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被騙了一次。
那對父子本就是抱著目的接近她的,又豈會真的為她身犯險境。
我很想說些什麼寬慰寬慰她,剛喊了一聲“郡主”,旁邊的牆壁忽然一陣喀拉拉的脆響。我立即意識到不妙,慌忙抱住她朝邊上滾去,那麵牆壁已經不堪積雪厚壓坍塌了幾尺下來,城磚混著積雪齊齊砸下,即使我眼疾手快,也免不得挨了幾下,雖不至於重傷,卻還是疼得悶哼出聲來。
“慶之,你沒事吧?”她似慌了神,忙不迭從我懷裏掙脫,將我的身子扶著擱在她膝頭,捧著我的臉急急地詢問。
我剛想開口,卻見她臉色發白,張惶道:“你臉上流血了……”
我抬手抹了抹,並未覺得有哪裏傷痛,低頭看見她的手指,才知是她自己手上的血,一時又感動又好笑,執著她的手腕遞到她眼前:“郡主看看是誰的血,你隻顧著我了。”
話一出口,我們兩人都愣了愣,我慌忙鬆了手,臉上有些燥熱,她已經別過臉去了。
正尷尬間,忽然有一陣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我忙坐直身子轉頭去看,遠遠地隻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湛藍的袍子,背後的長劍最為奪目。
我鬆了口氣,原來是攝政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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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為了找郡主,早就去查探過那人的下落,我們果然猜對了,那人根本沒有來西域。他還一直疑惑郡主為何來了此地,如今得知前因後果,也隻是笑笑:“這個嘛,小事而已,待回去我們慢慢再與他們父子計較。”
不知為何,我覺得他說出的話可真夠嚇人的。
離開之際,郡主忽然問我:“你當時救我,是不是隻是因為我是郡主?”
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即使她不是郡主,隻是個普通女子,我也會救的,身為男子,這不是理所應當的麼?
她翻身上了馬,陽光下的臉色好看了許多,似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我不禁笑了一下,轉頭卻撞上了世子的目光,見我看他,他不僅不回避,反而還朝我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輕聲說了一句:“放心,我懂……”
“……”他到底懂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