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星星之:火星實習報告(1 / 3)

報告1:“探索4號”太空站

《太空生活》雜誌新聞部主任收閱

主任,我按照您的安排登上運輸飛船“月光號”,隨同一船物資以及3位科學家前往火星。當然,您知道,旅程中飛船乘客必須休眠。所以,直到快要抵達目的地時,我才有機會認識我的旅伴:“探索4號”火星太空站的新站長察俄霍尼,火星土壤專業的研究生唐棠和機械專家查爾尼。

察俄尼霍個頭矮小,麵目可憎,棕紅色的頭發稀疏地蓋在他頭頂。他說話動作都很快,表現出充沛的精力。從休眠中醒來還不到4個小時,我就知道了他的家族宇航史,他本人在宇航學院的種種軼事趣聞,以及他和現任“探索4號”站長施威特之間寶貴的友誼。這種友誼,察俄霍尼說是依靠矛盾和摩擦才得以加深的。

唐棠則是位體態纖細如風中之柳的年輕女孩子,皮膚白皙,眼睛清綠得如同翡翠。她不大說話,安靜得像隻小貓。我認為像她這樣的女子是不該跑到火星去研究什麼土壤的。她身上一定有一個故事。

至於查爾尼,我沒有見到他,他的休眠器出了問題。休眠器的生命維護係統都還好好地運轉著,但就是打不開。察俄霍尼把解除休眠程序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後來隻好沮喪地放棄。這真是件悲傷的事,雖然在休眠中死去的可能性極小,但查爾尼的休眠器還是可能成為他自己的棺材。

這事打擊了察俄霍尼,使他極為煩惱。但當“探索4號”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時,他還是抖擻精神,整理服飾,很體麵地帶我們登上火星太空站。

“探索4號”原本是一艘大型科學考察飛船,曆經7個月航行到達火星後按計劃不再返航,留在火星軌道上成為火星的同步衛星。同時,也為前往火星進行科學考察工作的科學家們提供一個落腳點。經過5個火星年的建設,“探索號”已經成為火星地麵考察工作的大本營,和位於月球的國際聯合太空署火星開發總局一起協同指揮火星的地麵活動。

開發火星一直是人類的夢想。早在二十世紀就有人提出了種種利用火星的計劃,而最大膽的莫過於“改造火星”計劃。那時宇航技術剛剛起步,這個想法隻當成癡人說夢。然而,宇航技術以加速度發展著,經過近百年努力,人類在地月間修造了大型太空城市,在月球上建立了太空基地,製造和發射航天器的成本大大下降,而且人類的地球保護意識越來越強烈,在這樣的形勢下,“改造火星”計劃終於被提上太空總署的日程表。

改造火星是個及其複雜的過程,計劃共分五大步,用一百年左右的時間完成。為此進行了大量的可行性分析,約近一米厚報告收藏在太空開發局檔案庫裏。簡單地說,這計劃第一步將用核炸彈轟炸火星兩極的冰冠。眾所周知,火星的冰冠是固體二氧化碳組成的,核轟炸將使幹冰溶化,二氧化碳被釋放,從而引起小規模溫室效應,提高大氣溫度。進而移入在低溫、低壓條件下能生存的植物,這些植物吸入二氧化碳,生產氧氣,從而大大改善火星的大氣結構。火星的大氣層加厚,變溫暖又有氧氣,無疑將會是一個人間天堂。雖然火星體積隻及地球的0.15倍,但這仍會讓負擔過重的地球得到喘息的機會。更重要的是,它將是人類主動征服改造行星的開始。

施威特做為“探索4號”的第一任站長,對整個改造計劃如數家珍。施威特決心為這宏大的計劃貢獻終身,自登上“探索4號”,足足10個地球年他都不曾離開,所以宇航員們不再懼怕的種種太空病,又毫不客氣地襲擊了他。在他的健康監測指數下降40點後,太空局就派察俄霍尼接替他的位置。

我早就聽說了施威特的大名,但見到的不過是個神誌憔悴走起路來笨拙不堪的普通人。他駝背,行動起來有一種特別的遲緩,證明長期的太空生活已經使他的肌肉鬆弛萎縮了。

察俄霍尼和施威特這兩個老朋友在空間站的接待室見麵。接待室有一麵很大的舷窗,窗外是空間站正在擴建的艙室。在酷紅的火星與一望無際的漆黑宇宙背景上,這艙室銀白的衍架閃閃發光。景色非常迷人。

“你好!老朋友,還記得我嗎?”察俄霍尼熱情地擁抱對方,並指指我們:“幹嘛非要在全麵考察火星後才能準確製定核彈轟擊點呢?害得這麼年青漂亮的孩子要把青春耗費在火星這塊不毛之地上。”

“哪個是《太空生活》雜誌的實習生?”施威特掙脫開察俄霍尼的懷抱問。他的不滿明白無誤地都寫在臉上。我趕緊上前介紹自己。

“從來沒有這種先例!月球太空基地簡直在亂彈琴!小子,你是學新聞的吧!”他眉頭緊皺。“實際上,我向察俄霍尼站長解釋過了,我曾經是個宇航員,有飛船駕駛執照。”我接受這個實習任務到太空局報到以後,一直就被局裏那些官僚的嘲笑和不解包圍著,但我沒有失去耐心。《太空生活》是家最大的宇航雜誌,我非常珍惜得到的這個工作機會,我不會替您丟臉的。

“是嘛?”施威特一挑濃眉,轉向唐棠:“你是那個火星土壤學的研究生,也是來實習的?哼!我看你們的實習作業都很難完成。你們以為火星是什麼地方?天堂嗎?其實糟糕透了:狂風、紅塵,冷得要死。”施威特的話裏充滿威脅。我看他其實是在妒忌,如果可以繼續留在“探索號”上,他肯定願意拿自己的一切來交換。

“算了吧,老朋友,”察俄霍尼親熱地挽起施威特的胳膊,替我們解了圍:“這一路上他們都做著可怕的噩夢,休眠已經把他們的神經弄得有點遲鈍了。”他轉而非常關切地說:“我想你也很辛苦了,那就讓我們盡快去辦理交接工作吧!還有查爾尼,那可憐家夥的休眠器打不開了。弄不好,他要隨你一起回去呢!”

實習生 聞詳

報告2:變成火星人

《太空生活》雜誌新聞部主任收閱

主任,很高興您對我的第1份實習報告還滿意。按照您的要求,我更多地去關注人而不是具體的科學技術,但是,說實話,在火星上一個宇航員比一個新聞記者更受歡迎。我也逐漸回憶起當年駕駛飛船在地球和月球之間穿梭的樂趣了。

察俄霍尼安排我去9號火星考察站實習,這純粹為了省事。因為唐棠將要去那裏。這樣察用一個登陸艙就把我們兩人打發到了火星上。施威特則在我們登上太空站的第5天駕駛“月光號”,帶著各種火星樣品和仍在熟睡的查爾尼返回月球。

我第1次踏上火星的土地是在日落時分:由於火星大氣層稀薄,西墜的太陽比地球上更清晰耀眼。大氣將陽光漫反射或者吸收,使太陽周圍如現寶光,熠熠生輝。遠處,火星山脈高聳刺天,峰巒起伏,近處赤紅的山壁之下,是一組3個半圓形蔚藍色的穹頂建築。我眼前的一切猶如圖畫,壯麗而氣勢磅礴。這景象讓我為之留戀讚歎,就連唐棠也激動起來。

9號站的所有成員都放下手裏的工作歡迎我們。他們總共有3個人。站長柏鬆,49歲,長著寬闊平坦的額頭、刀樣鋒利的眉毛、一雙深陷於眼窩深處的褐色眼睛。那眼睛總是目光四射,炯炯有神。而且他個子很高,魁梧而健壯。站在他麵前,我覺得自己的心髒總緊張地快跳。他說話不多,但言出必行。

另兩個人是性格活潑的加諾和婆婆媽媽的李興容。加諾隻有28歲,大膽無忌,他甚至敢把察俄霍尼叫做“活稀泥的”。他生了張娃娃般的圓臉,中分的頭發總有一綹淘氣地搭在眼睛上。他的眼睛也是圓圓的,眼裏總帶著笑意。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可以難住他,仿佛所有事情在他看來都是遊戲,好玩得不得了。

而李興容的個性恰好和加諾相反,他一絲不苟地執行著各種條例,總擔心會發生意外的事情。他的製服口袋裏永遠塞滿以防萬一的工具和零件。他比柏鬆矮半個頭,國字臉、劍眉、星目,外表和所有圖片中標準的東方人一模一樣。他出現時嚇了我一跳,我以為是畫冊上的人成了精走出來了呢。我當時就猜想他是個機器人。要不怎麼可能長得這麼端正。

後來我終於忍不住,低聲問加諾:“他是哪種型號的?”“型號?”加諾不解。“李興榮啊!”“什麼?!”加諾張大了嘴傻看著我,仿佛我是個怪物,隨即大笑。“你怎麼可以這樣想?天!李興榮,李興榮,聞詳懷疑你是機器人!”我一下子窘得臉色通紅,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

“是因為我的臉吧?”李興容並不生氣,似乎已經習慣別人有如此的猜測。“我整過容。那是在金星計劃中,我丟掉了臉,局裏不得不為我重新做了一個。”他輕描淡寫地說。

直覺告訴我,李興容的故事會很精彩。我一定要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情。

寫到這裏,我覺得有必要向您介紹一下9號站的情況。9號考察站由3個半圓形站房構成。3個站房直徑分別為42米、26米、17米,由3條4米長的玻璃鋼纖維管道相連。站房與管道都半埋在地下,有3層外殼,即合金鋼外殼、強化自粘性玻璃陶瓷外殼、碳合金防逸漏外殼。A站房主要為生活區,有完整的生活設施,還有一個全生態室溫室。生態室中有用來保證考察站空氣濃度正常的綠藻和亞熱帶小葉灌木,還有菜地和魚池,養了蚯蚓和雞。這個生態室的建立很不容易,由於火星土壤含鹽量高,不得不耗費巨資從地球運來泥土。水是從月球運來的冰態水,被稱為生命之油。

“火星上不是有水嗎?”我想起那些火星資料。“那是二氧化碳的幹冰。”柏鬆糾正,“而且分布在極冠帶。”

出了這麼一個錯誤,我就不敢再多嘴了。9號站早在2107年就建立了,是火星上建成比較早的一座永久性考察站。原定規模可供15個人連續工作2年,後來由於種種緣故而把定額縮編為5人。這主要和火星研究的需求有關。9號站建在戈爾麥登盆地邊緣,早期火星科學家對這一地區十分感興趣,後來他們的注意力漸漸轉移到火星腹地,9號站的輝煌時代也就此結束。現在它是作為常規性觀測站存在的,太空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把它從預算手冊上劃掉。但是柏鬆他們仍努力工作,為流動站提供補給,考察盆地邊緣的岡瓦斯大山脈。

這條山脈綿延數千千米,山體有明顯的河流衝刷痕跡。9號站目前任務是觀測是由於夏季將臨而引起的岡瓦斯大山脈中各種大氣、地質數據的變化。火星的公轉軌道遠比地球要大得多,在距離太陽1.524個天文單位即227.9百萬千米的地方,火星沐浴著太陽的光輝孤獨寂寞地轉著。它繞太陽一周要用上差不多1.88個地球年,足足686天,火星的四季是漫長的。很早的時候,人們從望遠鏡中觀察火星,發現火星表麵有河道的痕跡,關於火星上有水、有生物的觀點一下子就找到了論據。電台甚至可以在4月1日愚人節開玩笑說火星人已登陸。

時至今日,關於火星的資料已積累了不下十萬份,地球人可以從電視中看見這個河道縱橫、火山冷寂的星球。它那些寬闊的,上千千米長的河床依然保持著洪水衝刷過的痕跡,但沒有水。所有的表層水似乎都被蒸發掉了。這種死寂的情況,就像火星正在休眠,一旦什麼時候條件條件合適,它會蘇醒,會如同地球一樣在它懷中孕育生命。凡是登上火星的人,都有種特別的感覺:自己似乎並不是在一顆外星球上,而隻是在地球的撒哈拉沙漠的什麼地方,橙紅的天空和地表會馬上消失在自己腳下,白雲綠洲頃刻間就會出現在視野之中。改造行星的計劃之所以選擇火星,和這種奇異的感受不無關係。

但火星就是火星,地球人在它上麵來來回回,探索考察,火星卻一聲不吭,對地球人的企圖一無所知,也不屑一顧。到今年為止,火星上一共建立了固定和流動的科學考察站19個,有117名科學家在考察站工作。然而,雖然火星體積隻有地球的1/6,考察站仍不能將火星的每一區域全部考察一遍,為火星上究竟有沒有生物這一千古熱門話題提供正麵或反麵的確鑿證據。

“火星啊!謎樣的星球!你呼嘯的紅色風暴掩蓋了曆史。那人麵像也永遠沉默著,不發一言。”

我第1次走進柏鬆站長的辦公室時,加諾正吟誦著。對於我來說,9號站的一切都是新鮮的,令人激動的。但這所有的激動都比不上我看見辦公室牆上掛著中國國旗時的震顫。主任,我是個中國人,國旗讓我頓感親切,而且這是在火星之上。我情不自禁走到國旗下,伸手輕撫。“科學沒有國界,但我們科學工作者有國界。”柏鬆含笑說:“我和李興榮都是中國人。”“我也是。”我非常高興。柏鬆那堅毅的外貌,在平靜語言中透露的自信,都吸引著我。我沒有失望,這個柏鬆正是我想象中的火星科學家的樣子。到火星來,到9號站來,這真是一個天賜的好機會,能在柏鬆身邊工作,真太好了!

“喂,可別排斥我啊!”加諾撇嘴發牢騷,“我祖奶奶也有1/3華裔血統。”

“是嗎?”李興榮走進辦公室發問:“怎麼從沒聽你說過?”加諾見唐棠跟在後麵,趕快上前問她:“唐棠,你是哪兒的人?”“我?”唐棠不明白加諾的意思,白皙的臉上有些紅暈:“我是太空人。”

這答案倒出乎我們大家的意料,加諾愣住,隨即笑:“柏大哥,這麼說我們都是火星人啦!關於國家、民族的概念,在本地應屬過時。”“不,那概念是永遠不會過時的。”柏鬆強調,“但是,加諾,你說的對,現在我們都是火星人!”

火星人!這真是激動人心的一個詞彙。是啊,我們何必要花費氣力尋找火星人存在的痕跡,我們自己正創造著火星嶄新的曆史!

實習生 聞詳

報告3:唐棠和李興容

《太空生活》雜誌新聞部主任收閱

現在我和9號站的每一位成員都成了好朋友。主任您對我有很強適應能力的評語是正確的。正因為這樣我才放棄飛船駕駛員的工作而改學新聞專業。我希望從事更有挑戰性更富於趣味的工作。

經過幾天的接觸,我終於得到了唐棠的信任。她生性淡泊,不像加諾那麼張揚急躁,也不像李興容凡事苛刻較真。一天早晨,令人陶醉的火星晨曦漸漸籠罩了綠色生態區。站房穹頂的厚玻璃在粉紅霞光中變得透明而晶瑩。火星大氣在太陽光中紅外線激發下產生的激光閃耀過穹頂,撲簌不定,忽隱互相,明暗不一。我發現唐棠正站在一架絲瓜藤旁仰望穹頂,似乎已經對這景象目眩神迷。

於是我上前和她交談。看起來唐棠的心情很好,話也就漸漸多起來。原來她是在“空中花園”中出生長大的。“空中花園”這個地月間的空間城市目前仍保持著最大空中城市的稱號,它有近5萬居民。作為真正意義上的太空人,唐棠對於總飄浮於頭頂上的那個藍色星球並不怎麼感興趣。她沒有父母那一代頑固的鄉土觀念,他們如此摯愛地球,以至於一旦退休就非返回地球不可。在唐棠這一代人心中,老一輩的頑固不值一提,地球僅僅是個遊玩觀光之地:它的天空並不深邃璀璨,它的土地把人束服其上,在地球上的任何旅行都是緩慢而艱難的。一句話,沒有開闊的視野和自由欲飛的意境。

“空中花園”的年青一代鄙視地球本土觀念,他們向往大宇宙,向往更深、更遠、更遼闊的太陽係深處。他們竭力推廣這種文化觀點,事實上,由於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一生都極少能涉足地球,他們對地球的了解與感情都在日漸衰退。唐棠曾在少年時去過地球,她極度討厭穿過大氣層時的顛簸和緊張,後來就拒絕了此類旅行。

唐棠這一年齡的青年人在“空中花園”裏的工作主要有三大類:維護太空城運行生存、參與月球工廠或礦區開發建設、進行地月間飛行以及相關事務。唐棠選擇了第一類,她在中級學校畢業時填寫的工作誌願書上寫了水循環工程、空氣循環工程、廢物處理工程等等項目。她隻要不離開龐大的外表如睡蓮之葉的太空城就好。

但這一想法在遇到瑪爾斯後便煙消雲散。唐棠是在太空港的免稅區逛街時認識瑪爾斯的。當時,瑪爾斯懷揣太空局考察火星的任務書,將前往月球太空基地報到。就是在那短促的等待航班的3個小時內,唐棠和瑪爾斯相愛了。那是種觸電式的強烈感情,隻要一個眼神就能撞擊出兩顆心靈間的強烈火花。瑪爾斯走了,與唐棠相約4年後他返回地球再聚。

但唐棠如何能忍受這4年漫長的相思之日。她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也去火星,與瑪爾斯相見。唐棠選擇無人問津的火星土壤研究專業,刻苦攻讀。居然僅用兩年就完成了專業學習,再經過大半年的體能訓練以及官方層層審核,她終於踏上了火星之旅。

“我就將和他見麵了,”唐棠不禁熱淚盈眶,難以自己:“雖然我們有電視電話聯絡,但總是沒有真正見麵的好!我在地球的努力學習終於有了點成果。現在想起來,我能堅持,也多虧了瑪爾斯的鼓勵。”她破涕為笑,笑得十分燦爛動人:“如果沒有他,我還在太空城某處地下管道做修理工呢!”

這時太陽升起來了。火星上的太陽,比地球上的更大更亮。桔色的太陽在粉紅天空上,變得朦朧模糊了,仿佛是許多粉紅色塊的凝結體,在天際中慢慢滑動著。稍有震動,這凝結體就會碎裂開,把那許多紅色傾倒在大地上。

“你看!你看!”唐棠感慨:“這壯麗的景色在地球與月球上都無法看到,多麼特別啊!”

“瑪爾斯?他還在火星上嗎?”我真希望唐棠能夠立刻和她的心上人相聚。“當然。他在15號站。老李說,運氣好的話,不用等到新年我就能見到他。”唐棠眼波流轉,興奮莫名。

老李當然就是李興榮。他是站上的機械師、醫生兼廚師。我很難給他一個專業頭銜。他似乎什麼都會。考察站如果是一個人,李興榮就是這個人的保姆,無微不至、無時無刻不在謹慎地照顧著他。

我是從加諾那裏聽到李興容的故事的。有一次,趁老李不在,加諾偷偷帶我去李興榮的房間。那房間纖塵不染,所有東西都井然有序有條有理地擺放著,正如李興榮本人。我正詫異著,不知這樣的地方有什麼秘密讓加諾鬼鬼祟祟。加諾走過去掀開床上的枕頭,拿出一個真皮相框給我看。

相框裏兩個人盈盈含笑。女子嫵媚嬌豔,男子英氣勃勃。“那男子,你看是誰?”加諾提醒我。我端詳半天,才看出那男子是李興榮。他那張臉棱角分明、英俊非凡。一瞬間,巨大的悲哀席卷了我,我真不該去注意李興榮的臉,令他回憶以往的痛苦經曆。

許久以前,考察金星計劃匆忙上馬。在征服太陽係的熱情驅使下,老李報名參加了這一計劃,一頭紮進太空局訓練基地,從此忘記女人為何物。他曾經有過一位多情的畫家女友,曾狂熱地發誓要在畫板上隨他遊遍太陽係。他在太陽係中走多遠,她的畫筆就畫到多遠。李興榮以優異的訓練成績接受了金星任務。金星大氣層全是濃硫酸,載人飛船必須用特殊的耐酸性材料製作。而敢於接受這個任務的探險者,也必須有過人的膽識才行。

基地一入,如同另一個世界。等李興榮完成7個月全封閉式訓練走出基地時,他的畫家已投入一位作家的懷抱。那位作家不曾有征服宇宙的雄心壯誌,僅滿足於修繕自己廉價購置的德國古堡。李興榮沒有時間指責女友的負心,他僅是到那古堡中匆忙轉了一圈。女友和那位作家正在漆牆,一邊幹一邊開懷大笑,根本沒有注意李興榮正站在他們身後。

然後,李興容就直奔聳立於月球發射台上的金星宇航器。一切必須按計劃執行。他必須拋棄地球上作為一個普通人能享受到的幸福。這件事沒有影響他的工作,他在整個金星登陸過程中都表現得鎮定沉著,於極度危險情況下將登陸器駕離金星。他救出了同伴和探測資料,卻失去了半個身體和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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