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跨過是蒼穹(2 / 3)

“真是不錯。”方誠誇讚:“那麼這艘飛船是戴琰的了。”宇航局有個不成文的慣例,一旦將新飛船交給宇航員駕駛,不到飛船散架一般不會把這個宇航員撤換下來。

“是啊,戴琰,以後它就是你的了,好好照顧它。”舒月的目光溫柔撫摸著艙壁,無限眷念地說。

“我會的。”戴琰點頭,其實製造師的婆婆媽媽已經讓他厭煩了。他一眼就看出“後翌之箭”是一艘好飛船,比他以前開過的任何一艘都好,他申請這個任務對極了。

“戴琰,你的吉祥物呢?”舒月忽然問。

“我沒有那種東西。”

“這怎麼行!”製造師極為不滿,便把領子上別的一枚徽章撕下,貼在戴琰衣襟上。“這是我們月球飛船製造廠的標誌,送給你吧,它能給你帶來好運。”

“我將和他搭檔嗎?”方誠指指況吉。

“是的,你不知道嗎?”處長有些奇怪。

“我不知道。”方誠斜視況吉一眼,“我隻知道這次選擇的航線正好可以清晰觀察到-43超新星爆發的情況。因為這我才參加的。”

“是專門為你們選擇的航線,但這樣你們就無法進行深層休眠了。”

“他們不能進行深層休眠!”戴琰失聲叫道。

“是啊,這是天文局特別交待的。他們不但無法沉睡,而且還必須時刻睜大眼睛。”處長攤開雙手,表示非這樣不可。

“局裏永遠不和你商量搭檔的事,你總得到最後才知道。”舒月一邊勸慰陰沉著臉的方誠。

“這多麼好啊!”況吉熱情洋溢地對戴琰說:“小夥子,你一路上不會太沉悶了,我們可以跟你聊聊天,說說話,這可有多好。”

“未必好。”方誠打斷他的話:“我和你要在天極呆上五個地球年,你不覺得話說多了會有一天沒話說嗎?”

“怎會?想想看,兩個多年未見麵的老同學為了新的事業攜手並進,他們有多少可能創造、發明、發現新事物啊!”況吉慷慨激昂。

“你們是同學?”戴琰驚奇。

“大學同學。都拜在宇宙時空振蕩起源論的宗師李淼門下。”況吉解釋,做美好回憶狀:“而且我們倆還同年同歲,同一星座。”

“真的?”戴琰打量他們,倆個人長得不大象,個頭卻幾乎一邊高,臉上全是一幅天塌下來也不算啥的坦蕩無畏神氣。

“雙子座。”方誠補充,聲音怪怪的:“變臉兒星座。”

出發的時間漸漸臨近,歐雷忽然從地球打電話給戴琰。可視電話上,歐雷正用他修長的手指不停地敲打著矢車菊星雲的立體圖象,如果那是真的星雲,肯定早已被他敲得粉碎。“你該知道林誌飛的事。”這件事說起來那麼平淡,歐雷自己都不敢相信。事情發生時的驚愕、悲傷仍然記憶猶新,隻是他再也激動不起來了。人真是容易見異思遷的動物。

“一個宇航員有保護乘客的任務。總之,要好好按照宇航手冊的規定去做。”歐雷嚴肅地說:“好好和方誠他們相處。好好回來。”

這最後一句話幾乎觸動了戴琰,他覺得老頭子並不象其他人所說的那樣滑稽可笑。但是戴琰不善於流露自己的感情,他隻是說:“我當然要對他們負責。這一點您可以放心。”

“注釋1”媒體明星:指在各種傳媒中擔任主要角色的演員,他們的名字一般家喻戶曉且收入巨大。

“注釋2”C:光速的符號。C=3108米/秒。

“注釋3”地月距:指地球和月球之間的平均距離。

4

當土星巨大的光環在視野中模糊不清時,戴琰第一次和母親海洋聯係。穿透力極強的中微子波,將他的聲音與麵容送到母親所在的太平洋某個島嶼。戴琰自己並不感興趣這種聯係,這對他純屬例行公務。他甚至厭煩宇航員最寶貴的與親人聯係的時間。每到這個時間,他就會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念:快過去吧!快點兒過去吧!有時,戴琰也想從好的方麵理解父母送他上天的意圖,但那種厭惡感就是無法擺脫。父親如願死在自己的崗位上,當戴琰看見他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遺體時,除了悲痛外,竟產生這是戴天宇咎由自取的想法。他知道這想法對於死者極為不恭敬。但難道控製中心沒有提醒戴天宇任務的危險嗎?沒有警告他那一帶星域的可怕嗎?父親他還是非去不可,那不是無異於自殺的舉動嗎?

我不會這麼做的。從一上天開始戴琰就小心地回避那些可能損害自己的任務。在其他宇航員看來,他一半是為了珍惜戴天宇之子的名譽,一半是為了愛護自己那美麗的容貌。他們常拿相貌取笑他,認為一個男性宇航員長得過於俊美是一種累贅。而在要求嚴厲,盼望兒子胸前的勳章象天上星星一樣繁多燦爛的戴天宇看來,兒子的舉動完全是對於讓他選擇宇航員這一職業的消沉抵抗。

那麼現在我可積極了,戴琰想到父親如果此刻活著,看見他竟駕駛一般綜合飛船執行遠距離任務,一定會大吃一驚的。本來嘛,不是他不能做,是他不想做。如果想,參加宇宙探險隊都可以,他絕對合格。但他不會,他對這個時空無限、亙古都在膨脹的宇宙厭倦了。這個宇宙浩瀚廣闊,有的地方極其擁擠,五、六萬顆星星纏雜一起;有些地方又極其空曠,數萬光年之內竟連一粒宇宙塵埃也沒有。在那種地方飛行,人會如置身絕對空寂:無家、無親朋、無我,不知身在何處,又將去何方。

戴琰這次申請遠距離任務,並非如歐雷所想是覺悟行為。象父親一樣爭取榮譽,或是象母親那般獻身事業,對戴琰來說都是愚蠢不值得的。戴琰做事有他自己現實的目的。宇航員的職業是不能改行的,國家不允許浪費人才,據說培養一個宇航員的費用可以建造1架地月航空飛機或者修建第3條巴拿馬運河。這種比喻並沒讓戴琰有天之驕子的感受。他所看見的隻是宇航生涯的單調、危險、孤獨、巨大的責任和無法填補的精神壓力。

除非死,宇航員們沒希望擺脫他們幼年時選擇的職業。但有些投機取巧的辦法,比如延長休假時間、病退、調入行政管理部門等等。當然,如果那樣做收入會減少,宇航員們的年薪都是天文數字。而生活水準一旦升高,再降低是很痛苦的。不過機靈的宇航員會想出許多掙錢的方法,運送kDJ就是這些方法中的一種。

kDJ,從南美叢林的一種原始大麻葉片裏提取的高純度神經致幻劑,有著一串複雜的拉丁文名字,它取代海洛因成為癮君子們的糧食還不到100年。隨著地球移民外星,kDJ也迅速地擴散到宇宙中,凡有人居住之處,就能夠找到它的痕跡。當然,各航空港、移民局都禁運此物,但總有膽大妄為者冒險偷運。而且,竟然有人在外星的墾荒地裏種植大麻。kDJ流行的原因,有一大部分要歸結於大量太空觀測站及運輸中轉站的建立。這些工作站上僅有一兩個工作人員,他們長期忍受冷寂的生活,意誌軟弱者不得不依靠毒品支撐精神世界。

戴琰同情這些工作人員,並不認為運送kDJ是壞事。戴琰這次航行的真正目的,就是送一份kDJ到第47運輸中轉站。這一份數目究竟有多少他還不知道,但是隻要送到,他就可以得到5倍於年薪的酬金。戴琰仔細研究了航線,周密地考慮了貨物在太空中的交接方法,確認沒什麼風險後才答應下來。

但乘客不進行休眠無疑會給戴琰的整個計劃增加麻煩。從飛船起飛之刻他就在想如何把這件事進行得天衣無縫。方誠和況吉兩個人有專用艙,但他們常跑到戴琰的飛船控製室來串門。

“我們3個人的中微子波頻率居然相同,這不太巧合了嗎?”況吉說:“其實就為省事。我們這樣編成的工作小組一定會成為宇航局的笑話。”他喜歡斜靠在戴琰的椅背上講各種笑話,比如曾和他的一位書呆子同學討論亞當夏娃創造人類的事,當他說到人類的始祖被蛇引誘偷吃蘋果時,那位埋頭啃天體物理學熟知758顆星球運行軌跡的同學極認真地糾正並一再強調應當是西紅柿。這個故事經況吉維妙維肖的一番描述後引得戴琰哈哈大笑,飄浮的身體差點兒撞到天花板,幸虧艙壁上釘了許多的把手。

“他這故事說的就是我。”方誠忽然出現在他們背後,聲音陰森:“戴琰,他還沒有告訴你我用原子粉碎機“注釋1”製造漩渦星雲到事?那事兒的結果況吉最喜歡回憶了,燒了幾間房子?來了多少消防車?他記得可清楚呢,那種熱鬧場麵他最喜歡了。”

“多少年前的事我記它幹嘛。”況吉笑道:“倒是當初玩所羅門寶藏,我一直沒贏過你,想起來就可氣。”

“那我們再比試比試,反正太陽係也沒什麼好看的。”方誠挑戰:“你還得輸。”

“不見得。也許會讓你大吃一驚。”況吉應戰。

“可你們怎麼玩這個遊戲?飛船上的所有電腦都經過檢查,安裝遊戲是禁止的。”戴琰故做驚訝。“小夥子,”況吉擠擠眼,做個鬼臉:“這個規定不大合理是不是?旅途這般漫長無聊,總得有點兒消遣呀。”

你們盡管消遣好了。戴琰心裏說。我們大家各幹各的,互不幹涉才好。

“注釋1”原子粉碎機:利用納米微觀技術切割合成原子的儀器,即使在戴琰的時代,仍然是造價昂貴而不能普及的。

5

所羅門寶藏是個複雜的虛擬遊戲,尤其是偷帶上飛船的超強4.0版。當天文學家們陷身其中時,戴琰覺得和把他們冷凍起來休眠沒什麼兩樣。但是一離開遊戲,他們就會開始馬拉鬆式的爭吵,為觀點、論文、數學公式……以及好些在戴琰看來莫名其妙的小事。

比如方誠隨身攜帶的一本紙質古典小說《與拉瑪相會》就遭到況吉無情的批判,不止書的內容,還有方誠購買紙書的癖好。戴琰很少見到紙質書籍。數字化信息手段早就代替了傳統印刷術,紙書隻是作為收藏品或紀念物才得以存在。方誠的這本書是70年前出版的,用白色半透明樹脂盒盛放,藍色封皮上印有星空圖案,封皮的燙金字體在燈光中似乎隨時都能站起來。戴琰輕輕撫摸封皮,厚實紙張上微凸的星星給他肌膚異常的觸及;翻動書頁,淡淡的油墨清香伴隨著清脆悅耳的聲音從字裏行間傳出,印於雪白紙上的每個字都仿佛有著獨立的生命。這讓戴琰感到新奇,感到精致的美,而對美他是從來向往的。

看著那些美麗的字,戴琰問方誠:“這書講了什麼?”他已經習慣電腦的頻閃速度和快速記取信息模式,無法靜心逐字逐句閱讀紙書。

“無聊的事。”況吉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考察外星人飛船卻一個外星人也沒碰到。方誠上大學時就把這書帶在身邊,當寶貝一樣。”

“不,況兄,它的確有些特別的地方。戴琰,拉瑪是一艘巨大的外星飛船,它穿越太陽係。這自然引起地球人的驚懼和恐慌,他們派出考察隊,千方百計進入拉瑪的內部。他們發現了巨大的城市,完善的內部生態體係——從人造海洋到清理垃圾的機器蟲,什麼都有,但就是沒有拉瑪製造者的蹤跡。考察隊僅僅找到了拉瑪人的信息庫。拉瑪毫不理會人類繼續它的旅程。而考察隊回到地球時才醒悟拉瑪人幹什麼都是3個一組的。”方誠越說越激動,最後用英語“注釋1”背起書來。

“3個一組是什麼意思?”戴琰問。

“就是說拉瑪人可能是一種輻射對稱生物。”況吉插嘴:“這本身一點都不合理。我認為既然人類可以理解拉瑪中的一切,就說明拉瑪與地球有極相似的環境組成,那麼,這環境產生的高智慧生物也應該與地球人類相似,絕不該是那種有八腳爪的荒謬生物。”

“德羅哈傑早在《行星生物學》中闡述過這理論,”方誠顯然不屑於況吉的感慨:“我感興趣的是這故事的潛台詞。”

“潛台詞?”年輕宇航員諦聽教誨的樣子很滿足天文學家的虛榮心。

方誠詳細說明:“整個故事裏拉瑪對人類毫無興趣,不管人類進入或要用核彈轟炸,它全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在既定的道路上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堅定不移?還執拗頑固呢!”況吉發出兩聲冷笑。

“拉瑪是一個人造星球。你看,戴琰,《行星生物學》指出異星世界和人類的關係隻有兩種,絕對的兩種:有異或有害。可是拉瑪不屬於這兩種中的任何一種,拉瑪與人類無關。這不是很有趣嗎?我一直在琢磨這件事。”

“迂腐!德羅哈傑考察了23個星係,在大量事實基礎上得出的結論你怎麼能用一本科幻小說來否定呢?”

“怎麼又不能呢?23個星係的情況就可以說明整個銀河乃至整個宇宙千億個星係的規律?未免太以偏概全了吧?”

他們又開始辯論。戴琰悄悄退出,回到控製室。飛船正以普通速度“注釋2”接近太陽係邊緣,船上全部設備在主控電腦赫拉監視下運行良好。赫拉是古希臘神話中的天後,拉瑪是印度教中的大神,飛船名中的後翌則是中國神話中一位射日的英雄。全都是神,他們齊聚在這艙室裏不嫌擁擠嗎?戴琰暗自譏笑。方誠和況吉會沒完沒了地吵到吃飯,他們的相遇仿佛就是為了爭執和辯論,真有精神。戴琰覺得現在還會有人為了200多年前的故事爭個麵紅耳赤挺稀罕,也挺奇怪。他是絕不會這麼做的。

在戴琰心裏沒什麼特別成型的觀點和看法,對什麼事他都一幅無所謂的態度,怎樣都可以。有時他也恨自己這種態度,把責任推給那些教育他並為他選擇安排生活道路的人們:教師、父母、領導,他們支配他,最終使他喪失個性。戴琰即不想也不願理解這些人對他所有要求中的深意。他現在要走自己喜歡的人生之路,秘密的。錢掙足時他會提前退休或長期休假,雖然要遭到終身無職業的處罰,但他將有學習繪畫、雕塑等藝術的自由,那時候也許他會為太空印象派的畫風和別人爭執呢。

通訊係統有反應。赫拉的感應裝置自動掃描。飛船正前方35萬公裏的地方,有一艘貨船正在呼救。“是否營救?”電腦征詢。

“當然。”戴琰回答,開啟腦波控製頭盔。頭盔將使他的腦波和赫拉的生物結構中樞緊密聯係,人與機器的思維合二為一,不分彼此。這種時候駕駛室絕對不允許有人進來幹擾,以免對駕駛員和電腦造成傷害。

調整飛船姿態,檢查信號來源,加快飛船速度……戴琰熟練地按照宇航手冊中營救一章的規定一一操作。刹那間,他忽然感到自己是架機器,和赫拉一樣是金屬與有機物結合的自動機器。

戴琰關閉腦波控製鍵,輕吐一口氣。

天文學家們湧進來:“怎麼回事?”他們眼睛發亮,“我們看見閃光。”

“是一艘貨運飛船在發營救信號。這你們沒觀察出來嗎?”戴琰有些厭煩。

“當然那是一艘飛船。我們怎會不知道?我們隻是打了個賭,關於這艘船的體積和型號。我們不用望遠鏡。想找你證實一下。”況吉解釋。

所有問題他們都會打賭。戴琰笑。這次旅行他絕不會寂寞了。

“注釋1”英語背書:《與拉瑪相會》是英國科幻作家阿瑟英克拉克的作品,原書是用英文寫的。而方誠他們使用的語言當然是母語中文。

“注釋2”普通速度:與跳躍速度相區分。

6

貨運飛船的左舷被一塊突然出現的流星碎片砸了個直徑17cm的大洞,飛船駕駛員封閉漏洞時稍微慢了幾秒,結果整個左舷部分控製係統的生物神經鍵斷了。飛船就象個半身不遂的人樣失去了平衡。駕駛員好不容易才把飛船在一顆直徑九百米的小行星上拋了錨,迫切盼望著營救人員的到來。

“我就知道我的運氣不會那麼糟!”貨船的主人,一個紅臉膛的大個兒見到戴琰時嚷,他激動地擁抱宇航員和天文學家們。戴琰聞到他身上劣質香煙的味道,嗆得連連咳嗽,直搖頭:“看來吸煙的惡習並沒有因為人類走入宇宙就消失。真是太糟糕了。”

“你們這艘飛船真漂亮,簡直就象新的一樣。”紅臉不理會戴琰的挖苦,一個勁兒誇讚飛船。

“就是新的。”況吉得意。

方誠則一臉肅重:“我們怎樣才能幫你?戴琰,我們應該幫這個忙。”

“是呀,否則宇航局會說缺乏同情心,但你做了他們又會罵你多管閑事。”況瞅著方說。

一艘遠距離航行綜合飛船不是輕易可以見到的,貨船的船員們獲準進“後翌之箭”參觀,況吉興致勃勃地做了一回導遊。戴琰檢查了貨船的傷勢,確定修理起來很麻煩,但他還是盡可能地設計了幾個方案,並留下一些材料。

“我不能幫你更多了。”戴琰對紅臉說,“我必須保證我的任務。”

“這我明白。你放心,我飛船上有的是給養,撐到冪王星救援隊來沒問題。”

紅臉的宇航服上別了一個彗星圖章。這吸引了宇航員的注意:“這彗星是海爾-伯普嗎?”

“不,錯了,它是一個小哈雷而已。”紅臉做個怪樣,他把圖章取下送給戴琰,戴琰也回送他一個宇航局的紀念章。

“後翌之箭”要離開了,為了表示感謝,紅臉堅持送一些食物給天文學家和宇航員。結果搬上船的食物足有好幾大箱。天文學家們對紅臉的慷慨讚不絕口,並第一次一致讚揚起紅臉來了,說他是個臨危不懼有氣魄和膽量的船長。

如果他們知道紅臉在冥王星上種植了上百公頃的大麻還會這麼想嗎?戴琰心裏冷笑。紅臉大漢的暗語已經對上,一切都天衣無縫。圖章指示送貨地點在航線外1度9分,不過沒關係,飛船的燃料足夠了。貨船的破洞盡管看似天然,但仍可以找到人工的痕跡,其實隻要給他時間,他甚至可以做得更好。冥王星墾荒局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據說他們正在和海王星為糧食問題爭吵呢。

人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而戰。走進儲物艙時,戴琰得出一個結論,哪怕隻是為了逞口舌之快,象那兩個搞天文的。他打開紅臉送來的箱子登記,這是例行手續。在一個箱子上他找到隱秘的特殊標記,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幾乎看不出這一箱和其它幾箱的區別。這箱子裏有KDJ了。如果媽知道,她會怎麼想呢?戴琰尋思,內心裏忽然產生惡作劇後的快樂,一點兒也不為運送毒品感到內疚。

“後翌之箭”飛船離開太陽係時舉行了小小的紀念儀式,天文學家們各自朗誦了一首讚揚太陽的長詩,戴琰也象征性的在飛船外走了幾步。據說這個儀式已經有85年的曆史了。

幾個地球日以後“後翌之箭”進行了第1次跳躍,跳過了4個立方光年,穩穩落在波江座h3642雙星附近。基地對這次跳躍十分滿意。隨著飛船與太陽係的距離越來越遠,通訊方麵將越來越困難。戴琰也就越來越有海闊天空任憑翱翔的感覺。過去執行任務時,每隔一個地球時基地都會查詢幹涉,而且走不上10萬公裏就會碰到同事們駕駛的飛船。太陽係實在太擁擠了。現在呢?隻有稀少的幾個觀測站和小型居民點分布在他的航線上。“後翌之箭”基本是在一片空曠的星區飛行,想怎麼飛就怎麼飛,隻要能完成任務就行。

戴琰的心情變得愉快了,連方誠和況吉的鬥嘴也不再厭煩。其實這兩個人打起嘴架來挺有趣:暗喻、設喻、擬人、借代……他們用的修辭方法戴琰數都數不過來,這給他的宇航日記增添了大量素材,如果可以往日記上寫的話。戴琰甚至讀完了《與拉瑪相會》,對拉瑪的機械控製係統進行了力學分析。方誠發現戴琰的天文學知識並非他想象中的豐富,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一般老百姓都以為身著銀白太空服的宇航員是天文學家、機械師、電子專家、地質學家以及其它一些專家的綜合,是全才和天才。”況吉笑,眼睛眯成一條小縫。

“幹嘛對我們怎麼高要求?我們隻要能駕駛飛船,簡單修理,應付得了太空中的普通麻煩就可以了。其它自有專家負責。就象水手不必是海洋學家一樣,宇航員也不必是天文學家。”戴琰聳聳肩,表示自己的看法,一點也不為天文學家的嘲笑感到尷尬。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