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跨過是蒼穹(3 / 3)

飛船第2次跳躍後次-43爆炸的痕跡漸漸明顯,天文學家們馬上投入到工作中去。他們大部分時間總呆在科學實驗艙中,貪婪地捕捉他們能弄到的一切:可見光與非可見光的照片,離子輻射數據,宇宙塵埃的樣品……戴琰很少能見到他們,有點兒懷念他們互相鬥口爭吵不休的熱鬧勁兒。他發現這兩個人無論怎樣相互攻擊指責,工作起來卻配合默契,仿佛老式鍾表的齒輪。這讓戴琰有了一絲失落感,他沒有朋友,從來隻是一個人孤獨地飛來飛去。

準備第3次跳躍的時候,戴琰把設定的跳躍數據改動了2個。這個小小的改動會使飛船降落點發生1度9分的偏差,然後他把船開到那個觀測站交出東西就萬事大吉。

跳躍開始。戴琰靜靜坐在駕駛台前,他的思維脈衝波在赫拉體內跟蹤著每一個指令,每一個指令都被準確無誤地執行著。有一個指令檢查船艙內部情況,那箱毒品隱秘的標誌在暗處發出詭秘奇異的味道。毒品,服用的人等於慢性自殺。殺人,這個詞突然闖入戴琰的腦子,他多年來所受的傳統教育立即群起攻擊。戴琰的思維波一顫,他立刻穩定住它,僅僅千分之一秒,但數據已紊亂。

戴琰急忙著手調整,總共158秒的跳躍時間,他已失去了60秒。

紅燈滅了,意味著跳躍的結束。戴琰來不及擦拭額頭的汗珠,發出命令:檢查降落地點。

這是漫長的等待,汗珠已流到脖頸上,戴琰心裏發緊,但願在預訂地點,赫拉,拉瑪,所有的神靈都保佑我吧。“97立方光年。”赫拉的信息平穩從容,戴琰卻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第97立方光年?那已是矢車菊星雲的深處了!老天!這是父親戴天宇的下一個目標,他竟然到這裏來了!

7

當行星測量委員會以太陽係為中心把整個可視宇宙用立方光年這一空間單位重新丈量時,40立方光年外屬於探險區域,人類的開發區域僅限於21個立方光年以內。而現在“後翌之箭”飛船所在的第97立方光年,隻有無人探險器光臨過。好幾分鍾,戴琰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思維波掃過赫拉的信息庫,那裏有關這一區域的資料加起來不到3千個字符。注視著這3千個字符,戴琰好半天都沒明白它們所代表的含義。

他索性摘下頭盔。飛船由赫拉操縱低速行駛,在戴琰進一步指示前,赫拉不會采取任何行動。戴琰打開觀察窗,星空看上去和其它地方並沒有兩樣。他揉揉眼睛,畢竟經過訓練,他很快就發現這一帶星域與他熟悉的不同,天文學家們肯定會有更多發現。想到伶牙俐齒的況吉和方誠,戴琰一驚,怎麼和他們解釋這件事?怎麼和基地解釋這件事?怎麼飛回去?問題一個個湧向他,把他包得緊緊的,叫他透不過氣。

“戴琰!”方誠的聲音越來越近,戴琰費了好大勁才把頭轉過來,方誠出現在艙口,滿臉的驚訝和興奮:“怎麼回事?我們應該跳躍到第47立方光年的,對嗎?可我們沒找到這一區域的標誌星“注釋1”,-43的視角也發生了很大變化。怎麼回事?”

“出了點問題,可能要耽擱些時間。”戴琰竭力讓聲音平靜,畫蛇添足地又加了一句:“問題不大,你們放心。”

“不是放不放心的問題,駕駛飛船是你的事。”況吉的聲音傳了過來。

戴琰漲紅了臉:“我和你們一樣吃驚,你們讓我安靜考慮一下好不好?”這兩個人要是一塊兒發難,多半沒他活的地方了。

“究竟我們在哪兒?”方誠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

戴琰抿抿幹燥的嘴唇:“第97立方光年。”

“97?!”那兩個人驚叫。這下完了,戴琰等著他們的責備。

天文學家們麵麵相覷。

“你說是在59區域,你差得太遠了。”況吉首先開口。

“你也沒蒙對呀!”方誠反詰。

“嘿!我們竟然在97區!”況吉丟掉總戴著的平光眼鏡,與方誠擊掌。兩個人滿臉喜悅。

這可把戴琰搞糊塗了,他瞧瞧這個,又瞅瞅那個,怎麼也不理解他們為什麼會如此高興。

“小夥子,從來沒有人到達過第97立方光年,我和況吉都知道這個。因為我們有個同學總在炫耀他到達過第79立方光年,這家夥討厭透了。天文局打算把97立方光年的探察安排在下個世紀。可是真想不到!嘿!太好了,真太好了!”方誠握住戴琰的手使勁搖動,激動地說。

“太好了?”戴琰還是不明白。

“這兒是全新的,沒有手冊,沒有報告,沒人研究過,沒人占據過,你看,”況吉指指窗外的太空,叫戴琰注意遠方玫瑰紅樣的氣態物:“對我們來說,要想到這兒得等下個世紀,還必須經過46個官僚機構的層層審查,不折騰幾年是不行的。而現在呢,你輕易就讓我們實現了願望,怎麼能不好呢?”

“你們居然會這麼想?”戴琰對天文學家們的好奇心總算有了認識,“可是也許耗盡燃料都回不去了,既然從沒人飛過那麼遠……”

“你會處理好這個問題的,”方誠信心十足:“能駕駛遠距離飛船的宇航員都是一流的。你不會讓我們大家在太空流浪。”

“沒錯。”況吉拍拍戴琰的肩:“我們相信你!”

望著這兩個表情興奮的科學家,戴琰苦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讓方誠或者況吉駕駛飛船會怎麼樣?這兩個家夥一定是宇宙中的冒險家,不,說成冒失鬼更合適。他們會對宇航局所有規章製度嗤之以鼻。戴琰拿他們沒辦法。對講起光速減慢,講起蟲洞膨脹頭頭是道,瘋狂撲在望遠鏡和色譜儀上的這兩個工作狂,戴琰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人家沒怪責他,他已經感到很幸運了。他想不到這兩個人平時嘻嘻哈哈,工作起來卻很玩命。他們那股子勁頭,戴琰似曾相識。他想起父母,父母不也是如此?小時候,父親遠航,教育中心的老師帶他到地球參觀母親的實驗室。麵對長途旅行疲憊不堪的他,母親隻是揮揮手表示知道就又轉過身擺弄她的新式潛水設備。她眼裏隻有海洋,就象父親眼裏隻有星空。戴琰每想到此,就不由得嫉恨,嫉恨海洋和星空,嫉恨奪走他父母的那片片幽深藍色。

檢查動力係統和燃料儲備後,戴琰寬心多了,決定放大膽子滿足天文學家的要求:在97立方光年巡查一圈。暫時無法和基地取得通訊聯絡,戴琰樂得自由。但有個問題一直堵在他心裏,在天文學家們抽出空吃飯時他終於提了出來:“你們為什麼選擇天文專業?”

“為什麼?”方誠捏著肉鬆軟管的手停下來:“為什麼選擇天文?問得好。怎麼說呢?是從小的夢想吧。”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夢想呢?”戴琰繼續問。

“這個……”方誠一時語塞。

“我是在地球出生的。”況吉說道:“我的出生地因為汙染嚴重15年前封閉了。小時候我沒見過星星,看見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星星也是灰色的,難看的要命。10歲那年我全家遷往太空城市鳳凰城,剛到那裏父親就迫不及待地帶我去觀景天台。那天台有著透明的巨大穹形外殼,殼外是一個漆黑但又閃爍著無數奇異光芒的遼闊世界。每一道光芒都仿佛要講敘一個神奇的故事。地球近在咫尺,美得晶瑩剔透。我數著視野裏的星星,發現自己對它們是那麼不了解,心裏想:這就是宇宙了,有一天我一定要揭開所有星星的秘密。”況吉沉浸在往事中,神情溫和:“我想了解宇宙,就選擇天文了。也許我的工作會對正在太空中搞建設開發的人有用。是了,哪怕我在實驗室裏一天天演算星星的起源和運動,我仍然和太空聯係在一起,仍然和這整個大宇航時代聯係在一起。”況吉越說越激昂,聲音也高起來。

“那又有什麼意義呢?”戴琰笑。

況吉、方誠瞪大眼鏡,幾乎異口同聲:“你說什麼?”

“我,我不大體會,我是在月球出生的。”戴琰窘迫,意義明明就寫在那兩個人臉上,他偏沒看到,真夠愚蠢的。“深邃的宇宙,明亮的星空,對我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所以你麻木了。”方誠抓住他的話,毫不客氣地批評:“我當年因為體檢不合格沒考上月球宇航學院難過了好久。如果夠條件我第一選擇宇航員做終身職業。你不是一個人在太空飛翔,你身後有千百人支持,因為你代表他們的夢想、希望,你個人的生命是和整個人類命運扣在一起的。否則,這種長時間的宇宙航行有什麼意義?對個人一點意義都沒有,航行歸來時朋友已老,世事變遷。就算掙很多錢也沒用,因為你馬上又要起航。然後你就成為一個飄在宇宙中的幽靈,找不到根,生活十分虛無。”

“你這套理論,學校裏的思想輔導員們已經講過幾千遍了。”戴琰嘀咕。

空氣裏有什麼變得凝滯了,方誠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況吉連忙打岔:“如果飛船燃料足夠,我們能不能找個星星落腳?”

“注釋1”標誌星:未來宇宙旅行中用來指示航行方向的星星,其作用類似於大海上的燈塔。

8

見鬼的人生意義。戴琰心裏暗罵天文學家們的迂腐。如果跳躍再一次出現失誤連人生都會完蛋。他尋找著事故發生的原因,與赫拉在控製係統裏重溫第3次跳躍的情形,以想辦法杜絕此類事件的再度發生。

“後翌之箭”已在第97立方光年度過了90個地球時,繞行了大半個星域。這是個相當空曠的星域,分布著11顆行星,2顆恒星和4條小行星帶。它們彼此由引力牽引著隨旋臂向巨蟹星雲移動。天文學家們一直觀察著星星的外貌、運行特征……他們急切想在某顆行星上落腳,但是戴琰不感興趣。戴琰整日計劃著如何離開這個地方。

很快戴琰就訂出幾個不同的方案,赫拉模擬了一下,挑了結果最好的一個。戴琰又仔細修補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

他來到學者們的艙室。方誠和況吉正麵紅耳赤、爭得不亦樂乎。戴琰的出現及時防止了他們互擲餐具。“我以為你們已經統一意見了呢?”戴琰說,心裏頭笑這兩個瘋子。

“我和他沒法子統一,勢不兩立。”方誠氣鼓鼓地。

“好吧。在離開這以前,我給你們4個小時的時間讓你們在一顆行星上降落,隻有4個小時。”戴琰好心情的宣布。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還是愛科學的。”況吉熱烈擁抱戴琰,轉身對方誠說:“你等著吧,我將用事實把你駁個體無完膚。”

“我則用事實說明我的正確。”方誠毫不讓步。

戴琰急忙打斷他們的話問:“你們打算選擇哪個星球?”

“μ-747!”天文學家們異口同聲,“就是它了。”

“μ-747?這類?級行星有什麼好看?”戴琰答應歸答應,冷水可沒忘了潑。

μ-747這顆在行星分類學上屬於這類“注釋1”的星星表麵溝壑縱橫交錯。正是這些溝壑吸引了況吉、方誠兩人。他們拿火星的圖片與之相比,的μ-747的溝壑深淺不一、長短不同、寬窄各異,使這顆行星象個傷痕累累的蘋果,缺乏火星大河穀的壯觀氣勢。聯想到火星的地下暗河,天文學家們對的μ-747的興趣就更濃厚了。更μ-747溝壑間的火山口徑要比同類星球的火山小,仿佛蘋果上的一個個蟲洞。

“這個爛蘋果有什麼好看?”戴琰挖苦。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難看的星星。勉強它還算是圓的,圍繞雙恒星做複雜的運動。

“我認為那些火山還處於活躍狀態。”方誠說:“這本身就非同尋常。”

“據我看,”況吉擺開要爭論一番的架式。

“好吧,我去駕駛飛船,在這個爛蘋果上著陸還有點麻煩。”戴琰說著,急忙走開了。他可不想加入這兩人的舌戰。

重新戴好頭盔,戴琰集中精神,同時通知天文學家們準備出艙。這個通知足以結束他們關於爛蘋果成因的論戰了。飛船調轉方向,逐漸接近。μ-747.一個探測裝置被釋放。

μ-747有稀薄的大氣,主要成分是氮氣和二氧化碳,星球上的某些低地正刮著颶風。戴琰讓飛船緩慢進入有μ-747的引力區,在其表麵尋找可以停泊之處。但是從4千公裏的高空看上去哪一塊都差不多,要想找到平坦之處可能得費點事。戴琰馬上放棄了這個想法,已經在這一區域耽誤了100多個地球時,他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於是,飛船徑直穿過行星的大氣層,隨意但非常平穩地降落了。探測器就落在飛船不遠處,斜插在多μ-747灰黑的綿軟土壤中。離飛船200多米遠處有一條深穀,穀中的峭壁陡岩掩藏著極其漆黑神秘的世界。

“我們準備好了。”方誠的聲音微微顫抖。

從監視屏上,戴琰看見他和況吉穿太空行走服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他們看上去笨拙而滑稽。

“外麵氣壓小於常壓,不過沒關係,你們的服裝有自動調壓功能。”戴琰提醒。

“放心,小夥子,我考察過17個星球。”況吉信心十足。

“好吧,記住你們攜帶的氧氣隻能供應4個小時。儀器車準備好了?”

“當然。”兩個專家異口同聲。

“隨時保持聯絡。我要開艙了。”

儀器車碰到儀μ-747地麵時發出清脆的一聲,這聲音通過感應器傳到戴琰耳朵裏,在戴琰腦子中嗡嗡回響,看上去構成土地的物質挺堅硬。天文學家們的身影片刻後出現在車前,他們回頭揮手,安裝在飛船外部的監視攝像係統會自動記錄他們的每一個動作。方誠左右張望,走到一處高坡上,支起攜帶的輕金屬架,況吉跟在他後麵,把一麵中國國旗張開掛在架頂,大聲說:“這是我們中國人首先登陸的第188顆星星,我們將把這麵國旗留下來永做紀念。”

這莊嚴的聲音震得戴琰耳朵發麻,視屏上國旗在異星黃昏的天空下輕輕舒展,戴琰不能不承認他被此刻的神聖感動。他有點兒理解天文學家們了,這些學者!

戴琰鬆開頭盔,揉揉眼睛。天文學家將在這星球上呆4個小時,不到氧氣消耗殆盡他們不會想到回來。4個小時,這真是漫長的等待。看著天文學家們在飛船外笨拙地擺弄儀器,戴琰無所事事,即不激動,也不興奮。你怎麼總是這個樣子?他問自己,內心深處突然感到巨大的空虛,仿佛被神秘東西蛀出了很大的洞穴。

“戴琰!”耳機裏況吉興奮的叫。“這個97立方光年真有趣。它是梭形的。恒星在梭形的尖端,一頭一顆,其它星星對稱分布在兩旁。嘿,從這裏看,它美極了。戴琰,你也出來看看!”

“這是一種美學上的獨特形式。可能對μ-747的地表形狀有極大影響。”方誠說。

“我已經看見了。”戴琰瞥一眼監視屏,從戴μ-747上看見的整個97立方光年的確奇特,似乎另有深意。

“我們要走遠一點,記著提醒我們時間。”

“我會的。”戴琰回答,心裏卻想如何才能打發掉這無聊的幾個小時。

玩所羅門尋寶遊戲好了,戴琰竭力讓自己沉浸其中。學者們玩的是最高級,他試了試,第一關就死掉了。他降到初級,順利多了。學者們已經走到5公裏外,雙星於他們頭頂閃爍,桔紅的光芒罩在他們正前方的火山頂上,火山仿佛戴上了一頂光的帽子。戴琰逃過地毯陷阱,躲開印地安人的毒箭,正要上樓,樓梯是藍色的。

地板猛然一震,出於本能,他抓緊控製頭盔,就在他啟動的一瞬間,他聽見況吉的聲音:“左邊!戴琰!左邊!”

左邊!飛船劇烈抖動,戴琰摔倒在地,頭盔滾落一邊,戴琰伸手去夠,又是震動……

況吉一把拽住方誠,拉到自己身邊。大地在顫抖,那些溝壑刹那都活躍起來,迅速愈合,分裂,擴展延伸。他們所在的高地如風暴中孤存的小島,隨時都有可能被洶湧的巨浪吞沒。“快看飛船!”方誠聲音裏充滿驚恐。順著他的目光,況吉看見大地張開了巨口,把“後翌之箭”吞沒了。

“注釋1”9類行星:指直徑2千~4千公裏,自轉16~20小時,平均重力係數0.8~1.2g的行星。g為地球重力常數。

下部 蒼穹

1

“你準備好了嗎?”歐雷半禿的腦門在晃,“你準備好了嗎?你準備好了嗎?”許許多多的聲音重複,紛亂嘈雜。海洋滿臉怒氣,手拿一把激光光鉗:“我要切開你的腦子,看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她殺氣騰騰。“不!”戴琰躲閃,“我隻想證明自己,證明自己……”“證明什麼?”海洋粗暴地打斷他的話,“證明什麼?證明什麼?”許許多多的聲音同時問,聲波滿天亂飛,將戴琰包了個密不透風!“媽媽!”戴琰叫,但沒有回答,他的聲音無法穿過那厚密的聲波牆。“媽!媽!……”

“媽!”戴琰聽見自己的聲音,幹澀沙啞。“媽!”他又試著喊了一次,的的確確那是自己的聲音,眼前即沒有歐雷也沒有海洋,隻有淡蘭色的地板。戴琰意識到剛才做了一個夢,恍恍惚惚坐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躺在地板上,頭暈眩不止,似乎所有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部。他不得不重新躺下,讓血液溫和的流回四肢。額頭有些濕涼,他伸手摸了摸,滿手黏腥的竟全是血,這可讓戴琰嚇了一跳,自從7歲以後他還沒受過傷呢。

怎麼搞到?他扶著艙壁爬起來,艙室裏一片狼藉,似乎剛遭到200個人的洗劫。怎麼會這樣?他顧不上檢查傷勢,急忙奔到控製台前,但是頭盔並不在通常的位置上。尋找它費了一點時間。當它被戴琰從一個墜落的艙體部件下拖出來時,已經慘不忍睹。捧著這破損的頭盔,戴琰呆站在原地,失去了它,就仿佛失去了他的一部分生命。這時候他的神經才感覺到肉體的傷痛,那是一種撕裂的刺痛,焦燥地火辣辣地燒著他的身體。

戴琰走向生活艙,每一步都覺得腿要折斷了。生活艙室破壞得更為嚴重,凡是沒有和艙體鉚接的物體都被掀翻推倒摔壞。他找到嵌在壁龕裏的急救醫療係統檢查傷勢。機器醫生極熟練地處理著。戴琰發現這個R-II型裝置簡直興高采烈。這可能是它的第一個病例。醫生告訴他傷勢中等,需要7.8小時恢複。消毒液清爽的薄荷味道讓戴琰精神一振,他彎腰檢起地上碎裂的一麵鏡子,鏡中是張隻露出了五官的纏滿愈合紗布的臉,看上去挺恐怖。戴琰連忙阻止醫生想要把他全身包纏的瘋狂舉動。可能醫生也被震壞了。他自己馬馬虎虎包紮了腿上的傷口,便急忙返回主控室。

繞過地上的障礙物,戴琰跌跌絆絆奔到赫拉麵前。思維控製係統無法立刻使用,備用件需要時間調試,而他現在心急如焚。幸好還有一套鍵盤控製係統。戴琰從控製台下抽出鍵盤,略微想想啟動密碼。這個密碼象其它300多個指令一樣清晰地印在他的大腦皮層上,他立刻在鍵盤上動作。從未使用過的鍵盤冰涼光滑,觸式按鍵的凹形設計讓他的每個指頭處於放鬆而運用自如的狀態。他的心漸漸冷靜,蘇醒時的驚慌莫名與手足無措漸漸被職業的責任感所代替。

戴琰迅速發出第一個指令:檢查飛船傷損情況。赫拉對鍵盤控製係統不大習慣,稍過了幾秒它才開始反應。戴琰湊近屏幕:船體基本完好,中後部損傷嚴重,尤其是艙內設備。這是由於赫拉沒有及時打開減震裝置的緣故。根據赫拉記錄,飛船曾受到巨大壓力和強烈地震波的幹擾。外感應器和數字攝像係統在震動開始不久便無法使用,赫拉就象個瞎子樣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無法做出準確判斷。

地震、壓力,戴琰不解,手碰到膝蓋,痛得他倒吸口冷氣。他釋放了一個探測裝置。傳回的圖像顯示飛船外主要是液態物質,所含成分相似於地球上的水。水!戴琰盯著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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