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杯吧,朋友(2 / 3)

這時候天色已暗,我們正準備搭帳篷過夜。突然,遠遠地傳來半人類的歌聲。那聲音不像是人類所能發出的,它溫潤光滑,而又清脆婉轉,仿佛午夜荷塘上流動的月光,或者是在春天第一個解凍的小溪。那聲音的甜美是我從來沒有感覺過的,我全身的細胞都在這聲音中顫抖了。

但那聲音確實像是人類的,因為我們分明聽到聲音中的詩句:

“世界由七種金屬造成。

宇宙啊,她賦予我們——

銅鐵銀,錫鉛金。

各種金屬之父是硫磺,

水銀則是他們的母親。”

我可憐的生物學家們臉色頓時煞白。因為地環監明確告訴過我們,隻有我們這一條船開往地球。當年地球大移民,將所有21.47931億地球人搬離地球,並製定了嚴格得近乎苛刻的法律禁止地球人登上地球。所以,理論上說,我們真的不該在森林中碰到同類。

聲音在我們耳邊飄蕩著,像一塊磁石,牢牢吸引我們往前走。我們想停住腳步,但我們的身體根本不由神經控製。我們在那宛如天國而來的聲音裏沉醉,完全不顧可能發生的危險。

我們幾個人在山路上快速走著,一個個都迫不及待要投入到那聲音的可怕誘惑之中去。

我被石頭絆摔了一跤,跌清醒了,趕緊撕下襯衫堵住耳朵。當然還有科學家們。但是他們大都拒絕了我的好意,隻有一個肯讓我給他堵耳朵。

“還能有什麼可怕的事情?”一位研究鳥類的學者挺身而出,“我一定要去看個究竟。”

很快我們大家就都能看個究竟了。因為一群洞穴出現在我們前方。那些洞穴就像葡萄串似的一個挨著一個,密密麻麻,又類似於無數個鑲嵌在山石上聯結起來的峰巢。中間一個洞最大,最黑最深,似乎永無盡頭,看樣子是主洞。歌聲就從洞裏傳來,音色單純晶瑩得如同碧玉一般。

“可能有人陷在裏麵了。”鳥類學者義憤填膺,“地環監很難清點真正到地球上的人數。”

“洞裏可能有巨大的野獸。”動物學家說。其實我們都清楚洞裏必定有野獸。因為洞裏發出的濃重腥臭和腐爛氣味,好幾公裏外就聞到了。那是隻有食肉動物的住處才會發出的味道!

優美的歌聲還在繼續。這一次,那不知名的歌手唱到:

“夜降臨到我身上,

我終日遊蕩的願望又回到心中。

帶我走吧,我在這裏

點一盞孤燈等著你。”

大家都凝神聽著。那麼美麗的歌聲一定來自一位清秀無比的青年女子之口。我們攜帶的武器足夠殺死一群猛獁象。所以,自然而然要英雄救美一番。我們用手巾和外套包住臉,排開陣勢,進入主洞。主洞裏很涼,有股子陰風到處亂躥。地下坑窪不平,泥濘難行。我們走了約10分鍾。歌聲越來越近,似乎歌唱者知道有人前來搭救。洞中的黑暗是那樣濃重,我們帶的照明設備隻能照亮一步遠的地方。

歌聲突然消失了,道路張大了口子,我們猝不及防地滾落其中。嘶叫著四下逃竄,什麼東西尖銳地刺在我腳上。學者們大叫起來,回答他們的是憤怒的咆哮。在那樣的一片混亂中,我摸索著打開照明燈,並且將亮度調到最大。

我看見一隻巨大的怪獸,正撕扯著鳥類研究者的身體。那野獸有著甲蟲般的頭和長長的腿,近似於泥的顏色使人不易分辨。另一邊,兩隻略小一點的怪獸圍住了動物學者。其他人摔在沼澤地裏,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下來。

斜刺裏忽然跳出一隻怪獸來,攔在我前麵。我隻得往洞上麵爬。怪獸細長的腳無法順利跟上我,它在地下幹吼,撲打、狂嘶。我爬呀爬,洞壁凸出一塊岩石,那裏坐著一個人。

我想都不想就衝到那人麵前,大叫:“快救我!快!”

那人轉過身了,照明燈的光一下子籠住她的全身。她大約在900歲左右,女性,灰色的頭發蓬鬆地披在她肩膀上,兩隻小怪獸貓一樣在她肩頭嬉戲。她的相貌很普通,一雙核桃般大的眼睛中毫無神采,看來她是個瞎子。

“救我呀!”我喊,躲到她背後去。怪獸已經開始往上爬了。盡管它的步子笨拙,但是每一步都很堅定。我簡直嚇壞了,整個人都戰栗不止。她打量我,那不是視力的打量,而是心靈的打量。我在她麵前忽然驚惶失措得像個小孩子。

她張開嘴。那令我們心搖神動的天籟之音便從她口中吐出。我離她咫尺之遙,更覺得她聲音的清冽悠遠,有崩金斷玉的剛硬卻又帶絲綢的柔軟。那些怪獸在她的歌聲中平靜下了,拖著半殘的人體回它們自己的洞裏去了,我不忍心再看。追我的怪獸也沒有了蹤影。

我興奮地拉住她的手,“你的歌聲可以控製那些怪獸!你救了我一命。”

她驚俱地收回手。“你是誰?”她的發音腔調很怪,不過我還是聽懂了。

我簡單講述了一下自己的經曆。她仔細傾聽著,臉上半是懷疑半是驚奇。那兩隻小獸在她身上爬來爬去,不時舔舐她裸露在灰色衣服外的皮膚。我不知道她怎能和這些怪獸相處好。雖然它們小,可是長大起來真的會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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