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黎嶺滄桑(1 / 3)

文王伐耆

“氏族”是一個有血緣關係“氏”的族群。隻有擅長狩獵、農耕、醫藥、建造、作戰、能文能武的組織者,才可能由於才能智勇出眾成為氏族首領。一個部落的首領特別優秀,經濟發達,軍事強大,能夠一呼百應,號召其它部落協同征戰、開發,才能成為各部族的共同首領。上古傳說的三皇五帝,就屬此類超群人物。

當時的“國”與“氏族”是什麼關係呢?

遠古時代的“國”,大多是部族聚落,是一些相對獨立、互不隸屬、彼此間沒有明確界線的群落,常常連疆域也無法界定,隻有一個個像城市標誌一樣的據點,冠以國名,其基本內涵為“領地”。

國家是一個有政治組織的社會。“國”這個字,是從封地開始才出現。如古籍文獻中描述的“三裏之城,七裏之國”。《荀子》記載:“古有萬國”。《戰國策》記載:“古者四海之內,分為萬國。城雖大,無過三百丈。人雖眾,無過三千人”。如古籍文獻記載,周伐商之前,已經完成了內部的部族國家化,周文王姬昌史稱西伯,“伯”的爵位低於“侯”。後來逐漸上升為王國,周文王是第一代國王,成為商末時的三公,即“西伯昌、九侯、鄂侯為三公”。

“國”字是後來逐漸形成的簡化字。“國”的古字是“或”,筆劃表示用兵器“戈”來保衛一定範圍的邊界。周朝時都是諸侯國,常常一座城就是一個國,管理著一個地域,所以“或”字加提土旁就是“域”,表示國土範圍、疆域。

諸侯國隨時可以更換國王,隻需天子一封詔書,就“或”屬於這個人,“或”屬於那個人。國內也常發生政變,國君經常改變。因此“或”代表不確定,如“或者”。所以“或”下邊加一個“心”,就是疑惑的“惑”。最大的疑惑,就是這個國家到底歸誰?所以“國”與“或”古音差不多,韻相同,音相近。

後來漢字增加偏旁部首歸類,就在“或”字周圍加了一個框,成為“國”,外圍這個框表示國家範圍和高牆。國家有長城;城市四周有城牆。“國”後來演變出一個“國”字,意為能夠代表國家政權的是傳國玉璽。

從夏朝開始,分封建國的官員分為公、侯、伯、子、男,共五等爵位,能夠采納、享受封地內的收入,稱“食邑”,即衣食來源之地。如殷商時代公、侯、伯三等食邑,公百裏,侯七十裏,伯五十裏。周朝有所提高。到周公攝政時改製,大其封,公五百裏,侯四百裏,伯三百裏,子二百裏,男百裏。戰國以前,各諸侯國內部的爵位還有卿、大夫、士三級,每級又分上中下三等。周文王後期的爵位身份在商紂王之下已經位列至三公之一,具備了成就大事的條件。

商朝前後對戎狄等“氏族”多有征伐。《後漢書·西羌傳》記載:“至於武丁,征西戎、鬼方,三年乃克,故其詩曰: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這裏記錄了商朝後期對氐、羌氏族長達三年的征伐。同時記載“西羌之本,出自三苗,薑姓之別也”。

《後漢書·西羌傳》又記載“及武乙暴虐,犬戎寇邊,周古公踰梁山而避於岐下。及子季曆,遂伐西落鬼戎。太丁之時,季曆複伐燕京之戎,戎人大敗周師。後二年,周人克餘吾之戎,於是太丁命季曆為牧師。自是之後,更伐始呼、翳徒之戎,皆克之。及文王為西伯,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獫狁之難,遂攘戎狄而戍之,莫不賓服。及率西戎,征殷之叛國以事紂”。

周武王伐紂的過程中,就與許多“國”作戰,應該說其中多數“國”都與上古時代的氏族有關。

周文王被囚羑裏,因獻美女寶馬等給商紂王而被釋放,隨後伐犬戎、密須、邘國,滅崇國、黎國,於是諸侯歸者日眾,“三分天下有其二”。所滅有的是氏族,有的是“國”,而國也常以某一氏族為主體。

根據《史記·周本紀》記載,周文王首先從征伐犬戎開始。“赤狄本犬種”,因赤狄潞氏屬犬戎,因此“狄”字為反犬旁。赤狄潞氏與炎帝神農氏族屬同一個氏族集團。

周文王第二年征伐密須,即古密國,在今甘肅涇川,說明周文王先向西擴張,鞏固西部安全。

周文王第三年打敗耆國,即上黨地區炎帝神農氏自伊徙耆之地,史稱文王伐耆,亦稱西伯勘黎。由陝西跨過現運城地區直插上黨,這說明晉南與晉東南,在冷兵器也非常落後的原始時期,在軍事、經濟上是連為一體的,運城地區除黃河外無險可守。

周文王第四年征伐邘國。古邘國即太行山麓與黃河北岸之間,現緊靠晉城的河南省沁陽市。《史記》注為“邘城在野王縣西北”,另注:鄂侯“一作邘”。因此,征伐三公之一的鄂侯,是周文王公開占據上黨後,繼續向南擴張。

周文王第五年征伐崇侯虎。《史記》注“崇國蓋在豐鎬之間”,即今陝西西安一帶。崇國,就是崇侯虎之國。

這就是商周之際文王與幾個古氏族“國”的征伐記載。

但是,這些記載有一個最大漏洞,即商紂王一統天下,周文王卻能西征東伐,三分天下有其二?商紂王還能睡得著?還能安心派出大軍去山東平叛嗎?

近期,這個漏洞終於有了答案。在解讀《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中,人們發現了前所未知的周代詩篇。《耆夜》一篇,記載周武王八年征伐耆國(即黎國)得勝回到周都後,在文王宗廟舉行“飲至”典禮,參加者有武王、周公、畢公、召公、辛甲、作冊逸、師尚父等人。典禮中飲酒賦詩,詩的內容均見於簡文。該篇與《尚書·商書》的《西伯戡黎》相關,糾正了《尚書大傳》《史記》以為伐黎為文王時事的記載。

特別需要關注的是“耆”國,《史記·殷本紀》記載為“西伯伐饑國,滅之”,《史記》的注釋為:“饑,一作”,《正義》即黎國也,鄒誕生雲本或作‘黎’,孔安國雲:黎在上黨東北。《括地誌》雲“故黎城,黎侯國也,在潞州黎城縣東北十八裏。《尚書》雲‘西伯既戡黎’是也”。

……是居住“阝”即“阜”(山坡)的“幾”氏族部落。

“饑”,是“幾”加“饣”字旁,即有效解決食物的氏族部落。

“黎”是“黍”與“人”(變形),即種“黍”的氏族部落,使用“犁”耕作,以牛牽引,金屬犁耕地為利器,故“利”與“牛”合為“犁”,與“黎”同音同義,屬蚩尤部族。

九黎之國

蚩尤部族稱“九黎”,是因由許多氏族部落組成,以種植黍類為主。他們曾在黃河流域的廣大地區,因此山東省漢朝有黎縣,河南省有黎陽縣(今浚縣)、黎山、黎水,山西省長治市有黎城縣、沁縣有黎城山,長治縣有黎都、黎嶺村、黎城,山西北部有九連山(九黎山),都是傳說中九黎部族的聚落之地。

蚩尤九黎族後來占領了炎帝神農氏族農耕初期的都邑耆都(今長治縣黎嶺村),改耆為黎,即為黎都。蚩尤攻擊末代炎帝神農榆罔的豫西都城空桑時,即由黎嶺向南,由羊頭山東麓流入丹河的羊頭山之水處向南出發,沿今長晉公路方向行進。曆史記載為“蚩尤產亂,出羊水”。“羊水”現為小東倉河,已成季節性河流,僅留下唐代“永惠橋”、後來稱作“大橋”的地名。為了避免水的流失,現故關河道處攔截為故關水庫。

最終,榆罔聯合軒轅氏,在晉南阪泉、涿鹿決戰,戰勝九黎族,擒殺肢解蚩尤,“解州”地名遺留至今。

《解縣誌》記載:“原解縣亦稱涿鹿”。唐代詩人王翰詠解州詩《鹽池曉望》寫道:“涿鹿城頭分曙色,素池如練迥無塵”。

據《史紀·五帝記》記載,涿鹿的地名在晉南運城市解州縣,阪泉在其附近。

《孔子三朝記》記載:“黃帝殺(蚩尤)之於中冀。蚩尤股體身首異處,而其血化為鹵,則解之鹽池也。因其屍解,故名其地為‘解’”。可見,黃帝蚩尤決戰的地點“中冀”、“涿鹿”、“阪泉”與“解”均是同一個地方,那裏有“鹽池”。

盡管現在山西中部、河北北部等地也有涿鹿、阪泉的地名,但卻沒有“解”的地名與“鹽池”。運城地區居國內光照資源排第二位,僅次於新疆西藏地區,地麵水分蒸發量大,常致大霧影響作戰。黃帝族屬遊牧部落,“遷徙往來無常處”(《史記》),不熟悉晉南地形與氣象,為此特地製造了指南車引導軍隊前進方向。最重要的是,戰爭的起因一定有其經濟原因,即爭奪鹽池這種生存資源。蚩尤不僅沒有指南車也能進退自如,顯然是主軍以逸待勞對陣客軍。而且文獻記載蚩尤是“造立兵杖刀戟大弩”“銅頭鐵額”“食沙石”,這說明蚩尤已經掌握了金屬冶煉技術,使用金屬兵器與頭盔,與運城地區發現十多處古代冶煉遺址相對應。“食沙石”正是吃鹽補充體能的真實記載。後來黃帝任用在運城鹽池煮鹽者正是“夙沙氏”,可見是把鹽稱作“沙”。河北等地基本不具備這諸多條件,難以與文獻記載一一對應,故難以介入黃帝蚩尤大戰主戰場的深入研究探索。

遺憾的是,代表先進生產力的蚩尤氏族最後落敗,蚩尤遇害,為“解”留下了“害”的讀音,首次為先進生產力敗陣於落後生產力留下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