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懷有些不服氣了,“也不能說悅悅不是一個好女人,她不跟我拿證是逼我出去多掙些錢,可我現在都淪為一個教書匠了,到哪兒去掙錢,雙休日帶家教,我想過,可掙不了幾個錢,再說我每周十六節課,人累得要死,下班回來倒在床上就不想動了。”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像我這樣的人,要想暴發除非中七星彩的頭獎,可中頭獎的概率比飛機失事的概率還要低,據說數學家曾計算過,如果不出意外要想守到頭獎的話,需要堅持不懈地買彩票三萬七千九百四十六年。到那時候,地球是不是還在都成了問題。”鄭凡覺得自己跟他們的想法不一樣,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城市農民,辛勤耕種,不辭勞苦,然後換回點收成,他一點都不想討巧,想討巧也討不到,這種農民式的生活邏輯讓他不斷爆發出搏殺的鬥誌,而少了許多的抱怨和消沉,他對黃杉說,“你要是在外麵混得不如意的話,就回到廬陽來,畢竟還有我和舒懷在。”
黃杉端起杯子仰頭猛喝一口,杯子是空的,酒已經喝光了,他放下空杯,“鄭凡,我會回來的,不過,那是混好了的時候!”
黃杉走了,如同秋天路邊飄落下的一片樹葉,這個城市不會有人在意。
鄭凡依然騎著一輛全身都響的二手自行車無怨無悔地穿行在城市的噪音中,大約在黃杉走後一個多月的那天晚上,鄭凡從江淮文化傳播公司送“裕安電器”平麵文案回城中村,頭上突然落下一片梧桐樹葉,一陣秋涼的風滑過頭頂,樹葉被掠走了,他打了一個寒噤,落葉讓他想起了下落不明的黃杉。
黃杉因為虛榮而用一套子虛烏有的豪華公寓騙了野模母女,沒有房子好像就沒有活著的理由,更不用談婚論嫁了,這種混賬的城市邏輯比國家的法律都要嚴格,沒有人膽敢撞這根紅線,包括已經拿了證的鄭凡,舒懷在對父親違法生產鞭炮表示擔憂的時候說過一句實話,“在一個利欲熏心的時代,每個人都是賭徒,賭贏了僥幸,賭輸了認命。你是,我是,我父親也是。我父親年輕的時候還是公社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積極分子。”
如今的城市,你在劫難逃,房子就是活人的墳墓。鄭凡是在計算過買房代價後得出的極端結論,如果買九十平米“維也納森林”的房子,以他目前的工資,不吃不喝三十年才夠買一套,三十年後,他都快六十,該退休了。如果要是按揭貸款的話,二十年還完貸款,每個月要付兩千七百多月供,每月工資全都用來還房貸都不夠,而且光利息就得被銀行剝去十八萬多,這幾乎就是一個不讓人活的方案。學古代文學的鄭凡當年讀杜甫“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時,覺得老杜有點矯情,人活著怎麼能沒有自己的窩呢,這在鄉下都是不存在的,鄉下每頭豬都有屬於自己的豬圈。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城市的誘惑力就在於有房子的人能看到千千萬萬的沒房子的人像蒼蠅一樣不斷地撞向透明的玻璃,看起來前途光明,撞上去無一不是頭破血流。
那片秋天的落葉同時警告鄭凡,要是弄假房產證糊弄丈母娘,就會像黃杉一樣雞飛蛋打。他算了一下,到年底,他工資可存下一萬五千塊錢,再加把勁,兼職打零工也許能掙到兩萬,文化公司趙恒接了一個民營企業家傳記的活,他希望鄭凡來寫,書寫出來後,付給鄭凡兩萬塊錢,這些任務都能完成的話,年底他手頭就有五萬五千塊錢了。這些錢離一套房子究竟還有多遠,他算不出距離,也許是距離太遠。韋麗從來不準他在計算中過日子,鄭凡不跟韋麗爭執,因為他知道,別人買房子是被老婆和女友逼的,而他想買房子卻是被自己逼的,有點作繭自縛、自掘墳墓的意思,隻有鄭凡知道,他之所以到現在還處於隱婚狀態,因為他無法以城中村老苟家四處漏風的出租屋向同事、父母、嶽父母去解釋一樁既成事實的婚姻,他也想過我行我素,可當他的命運和一個女孩連在一起了的時候,他就不是為自己一個人活著了。所謂人生的責任,在活給自己看的同時,還要活給別人看。
中秋節的天氣真好,秋風一起,陽光就沒有了夏天的凶狠,鋪在頭頂上的感覺又柔又軟。鄭凡韋麗和舒懷悅悅結伴騎自行車到郊外的青廬山野炊,他們約好了在青廬山吃燒烤、嚐月餅、喝啤酒、賞明月,好久沒聚在一起了。黃杉走後,悅悅似乎也不再那麼抗拒同學聚會了,悅悅甚至拿黃杉來教育舒懷,“男人就得有點血性!”
廬陽地處江淮平原,方圓不足兩平方公裏、海拔不到二百米的青廬山在這裏就像喜馬拉雅山一樣鶴立雞群,廬陽人在二百米海拔的震撼中尋找山的感覺,這對山區長大的鄭凡來說,有點滑稽,可當初在商討中秋出行時韋麗和悅悅卻興致高漲意見高度一致,“要去就去青廬山!”既然兩個女孩都決定了,鄭凡和舒懷隻有服從的義務,沒有反對的權利。
自行車在涼爽的天氣裏如行雲流水,十八公裏的路程,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他們選定了青廬山南山坡一處野炊燒烤點,鋪開塑料布,放上自己帶來的石榴和葡萄還有玉米棒,服務生為他們點著木炭烤爐,木炭在潛移默化中燃燒。青廬山的野炊由一家餐飲集團掌控並經營,野炊現場大多是以三五成群的朋友和家庭為單位的食客在山坡上圍繞著一個個特製的木炭烤爐席地而坐,吃烤肉、喝啤酒,率性而為,放任自流,很是快活。傍晚的山坡上炊煙在風中繚繞,前來尋找野趣的城市一族,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盡情釋放壓抑太久的野性。
他們四人要了兩紮啤酒,點了四斤羊排,悅悅說這個月的業績不錯由她買單,韋麗說是我提議來的當然我買單,兩人爭執不下。韋麗說要麼臨走的時候我們倆剪子石頭布誰贏了誰買,悅悅說誰輸了誰買,鄭凡說暫不討論錢的事,我們討論一下眼前的景象,這山坡上幾百號人霧氣狼煙吃燒烤的場景像什麼?韋麗說像超市關門前許多顧客搶著去買降價麵包,悅悅說像崗位少求職者多的人才市場,鄭凡說像準備造反的水泊梁山,舒懷對這個話題好像興趣不大,他想了一會,將手裏的煙頭扔進烤爐裏,一本正經地說,“像梁山造反失敗後淪為一片廢墟的戰場。”
韋麗很陶醉於這種不真實的放鬆和自由,她想入非非地說道,“要是天天來喝啤酒吃燒烤就好了。”
舒懷抓著酒瓶表示異議,“天天喝啤酒吃燒烤的日子在夢裏,不在青廬山,對吧?”
韋麗說,“不就是觸景生情才這麼胡思亂想的,舒哥,你跟悅悅姐還不拿證呀?到時候我和鄭凡請你倆吃火鍋。”
悅悅接上話,“吃火鍋不行,我們要辦體麵的婚禮,迎親的車隊、伴娘、伴郎、證婚人、主婚人,一個都不能少,要把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請來,在廬陽豪華酒樓,大吃大喝一頓。人生就這麼一次,不能馬虎。舒懷你說呢?”
舒懷說,“你都定過了,我還敢反對?”
韋麗扯過埋頭吃羊排的鄭凡胳膊,“你說將來我們要辦一個體麵的婚禮,把所有客人都拉到這來吃燒烤,好不好?我保證這是全中國最體麵最浪漫的婚禮。”
鄭凡笑了笑,“你活在想象和虛構中,你適合當作家,不適合當收銀員。”
韋麗將一塊烤熟的羊排遞到鄭凡手上,“作家編的故事都是騙人的,我到這來辦婚禮是能做到的,用不著騙人。”她突然岔開話題,很生氣地責問鄭凡,“黃杉就是一個騙子,弄假房產證騙人,太不像話了,怪不得倉皇逃走的時候連我和悅悅姐的麵都不敢見呢。”
鄭凡望著天邊的一片殘陽說,“不都是被逼的。”
舒懷從口袋裏又掏出一支煙,然後在烤爐上夾了一塊通紅的木炭點著,他望著韋麗和悅悅,“黃杉內心的苦楚你們是無法理解的。”
悅悅對這個話題似乎並沒有討論的熱情,她問鄭凡,“我跟舒懷結婚的時候,你能不能幫我們想一句廣告語一樣的賀詞來概括一下我們婚姻?”
鄭凡隨口說了一句,“笑到最後的笑得最美!”
悅悅激動得抓起酒瓶跟鄭凡碰了一下,“太棒了,敬你一杯!我們結婚典禮上就掛這一橫幅,其他什麼都不要。絕了!”
韋麗在悅悅的激動中浮想聯翩,他對鄭凡說,“你得給我們自己也來概括一句呀!”
鄭凡說,“當局者迷,我們的婚姻宣言由舒懷做。”
韋麗夾了一塊烤肉送給舒懷,“舒哥,來一個經典的!”
舒懷接過烤肉,咬了一口,然後做沉思狀,在羊肉快被嚼成碎末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賭來的愛情最可靠!”
就在大家還沒琢磨出內涵的時候,鄭凡的手機響了,說話聲太嘈雜,鄭凡起身走到離燒烤爐遠一點的地方接聽。
電話是柳燕燕打來的,她對鄭凡說我找你有急事,鄭凡說我正跟朋友在青廬山吃燒烤呢,有什麼事?
柳燕燕在電話裏說,“見麵說,我在秀月酒樓3號包廂等你,如果你覺得不方便的話,就不要來!”電話掛了。
中秋萬家團圓,柳燕燕半路打劫,鄭凡合上電話,去還是不去,他陷入了兩難困境,他打開電話準備告訴柳燕燕自己已經有女友了,正要按回撥鍵,轉念一想,也許柳燕燕隻是想找自己談一件業務上的事,比如說能不能在他的黃梅戲研究的書中把她也順帶研究一下,如果自作多情地硬往感情上去扯就顯得相當可笑,所以他決定去見柳燕燕。
可怎麼對韋麗說呢?他要說去見黃梅戲演員柳燕燕那是無論如何說不過去的,於是他走過來心虛地對韋麗還有舒懷悅悅說,“單位有個急事,我馬上要趕過去。”
正玩得起勁的韋麗急了,她用沾滿了羊油的手拉住鄭凡的手說,“走,我跟你一起去,會會你們所長,我倒要問問他究竟是哪路神仙,中秋節全國人民都在放假,你們藝研所居然要加班,太荒謬了!”
鄭凡的頭上冒汗了,“你要是跟著一起去,我就不去了。”
悅悅也說真不像話,中秋節把員工叫到單位去加班,說不過去。舒懷卻用另一種分析思路為鄭凡解了圍,“也許就是所長以加班的名義約部下去打牌,鄭凡到現在也沒公開和韋麗的關係,約單身漢去打牌,賭點小錢,來點小刺激,很正常。”
韋麗是個腦子簡單的人,聽舒懷這麼一說,連忙對鄭凡說,“既然是打牌,那你就去陪陪所長,平時你也累得半死,放鬆放鬆也好,身上帶的錢夠不夠?我這有。”她從自己的包裏掏出二百塊錢給鄭凡,鄭凡推開韋麗的手,“我有錢。”
準備離開的鄭凡突然猶豫起來,他覺得自己跟韋麗撒謊是有罪的,這個死心塌地的女孩把自己的青春和愛情全都押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還要瞞天過海地跟一個女演員在中秋節這麼個敏感的日子去約會,他架起自行車,對韋麗說,“要是打牌的話,我就不想去了,還是跟你們在一起!”
韋麗推了鄭凡一把,“你快走吧,也許不是打牌,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你不去,領導會有意見的。”
鄭凡跨上自行車,一種背叛的可恥糾纏著他繃緊的神經,一路上,秋涼的風灌進了他的脖子裏,後脊背上的熱汗也涼了。
秀月酒樓3號包廂是一個卡座式的小包廂,暈黃的燈光和牆上的那幅仿冒的《土耳其浴女》的油畫以及這種私密式的空間設計,暗示著在這裏吃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將曖昧和隱秘的情感進行到底。鄭凡進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柳燕燕穿著一身和第一次見麵時一樣的黑色真絲長裙,隻是胸前多了一枚水仙鉑金胸針,藝術氣質含而不露。
柳燕燕站起身跟鄭凡握了手,“跟女朋友在一起?”
鄭凡未置可否地說,“這很重要嗎?”
柳燕燕鬆開手,指著自己的對麵,做出“請坐”的手勢,“很重要。如果你跟女朋友在一起,就不該過來,中秋節當然陪女朋友一起團圓。如果你是單身漢,作為相識的朋友,我約你過來吃飯,天經地義。”
鄭凡心裏叫苦不迭,他省略掉寒暄,直奔主題,“你說找我有事?”
柳燕燕將一杯泡好的茉莉花茶推到鄭凡麵前示意他用茶,“我答應過你,說請你吃飯。這當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對吧?”
鄭凡雖說心裏有許多難言之隱,但此刻還是被柳燕燕的信用感動了,“謝謝你!真沒想到你如此信守諾言。我們連電話都沒留過。”
柳燕燕遞給鄭凡一張餐巾紙,“是肖叔叔告訴我的。擦擦汗!”
菜上來了,一份椒鹽基圍蝦,一碟清炒芥藍、一份糖醋醬排、一碗菌王例湯,柳燕燕自帶了一瓶紅酒,晚餐雖說不算奢侈,但很有格調和品位。
酒是會讓人還原真實的一種催化劑,喝了酒的柳燕燕毫不掩飾地對鄭凡說,你是我遇到的最有品質的男孩,隻可惜你的家庭背景讓你的前程黯淡了下來,但我仍堅信憑你的才華和勇氣,你會讓這個世界所有男人都顯得多餘,改革開放三十年了,我聽團裏的人說廬陽文藝界敢跟市領導叫板的隻有你一個,“你是為了我,才在領導麵前拍案而起拂袖而去的嗎?”柳燕燕情感很豐富地望著鄭凡又一次老話重提,鄭凡忽然覺得柳燕燕要是為了這個答案請他吃飯,這頓晚餐就沒有什麼意義了,“我那天告訴過你,可以這麼說,也可以不這麼說,傳統的戲劇必須定位於文化遺產,這是我深思熟慮後的學術觀點,不僅適用於黃梅戲,也適用於京劇、越劇、豫劇等所有的劇種。很榮幸我們第一次見麵聊天時,你是同意我的這一立場的。”
柳燕燕沒有從鄭凡這裏聽到一句最想聽到的話,但鄭凡的回答還能說得過去,所以她沒有繼續這一話題,接下來的話題他們聊起了演藝公司旗下各個劇團為了生存、為了爭取演出合同,不惜讓年輕漂亮的演員陪有錢的老板跳舞、唱歌、喝酒、宵夜,藝術已經沒有了,演員們所幹的幾乎就是“三陪”們幹的活,鄭凡說這不是一個藝術的時代,柳燕燕說頂多是藝術研究的時代,他們坐而論道的聊天總是那麼默契,可隻要一回到現實,馬上就會失語,比如房子、車子、收入、獎金,都聊不下去。後來鄭凡意識到,有的人是隻適合聊天,而不適合過日子;有的人隻適合過日子,而不適合聊天,比如韋麗就是,你要跟她討論藝術和中國的房價走勢,她寧願去洗碗或倒垃圾;但你跟她一起過日子,輕鬆得卻像一片羽毛,“住城中村挺好,自行車胎破了,補胎的攤子到處都是,修鞋、換鎖、配鑰匙也很方便”。
在晚餐臨近結束的時候,柳燕燕突然問鄭凡,“我媽今天非要我跟電力公司一個死了老婆的處長見麵,說人家不僅有複式別墅,還有專車,我沒去,跑到這來約你吃飯了。”
鄭凡心裏格愣一下,難道這才是今晚真正需要暗示的主題,鄭凡裝糊塗,“非常感謝你的盛情,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見一下電力公司的處長。”
柳燕燕起身背起坤包,“我怕處長被‘雙規’。”
鄭凡說,“即使處長雙規了,也不是因為你住進了別墅和享用了專車,這些東西在你出現之前就已經存在了。我覺得像你這樣的名角,有非常獨立的人格和高貴的心性,很令人敬重。如果你過著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的生活,即使你能受得了,你的觀眾也接受不了呀。”
柳燕燕說,“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處長我見不見?過了這個十五,過不了下個初一,我媽不會放過我的。”
鄭凡堅定不移地說,“見,要相信,大多數處長是不會被‘雙規’的。”
柳燕燕很平靜地笑了笑,沒說話。
他們走到一樓吧台時,柳燕燕準備去結賬,鄭凡說我已經付過了,柳燕燕說你這是什麼意思,鄭凡說你請客我買單,就這意思。
鄭凡除了跟韋麗之外,從沒談過戀愛,情場上頂多算幼兒園的水平,所以他根本無法領悟這頓理由並不充分的晚餐究竟意味著什麼,他像一個成績一塌糊塗的學生在閱讀一篇複雜的課文,苦思冥想,就是讀不出主題思想是什麼。
晚上回來的路上,鄭凡挺心疼的,中秋節特價打六折,酒是自帶的,還花去了一百三十多塊錢,這麼多錢相當於禮拜六禮拜天兩天辛苦家教的勞務費都掏出來,還要再貼上十塊錢。中秋的月亮安靜地掛在天空,天空幾萬年如一日一成不變,鄭凡腦子裏冒出了“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的詩句,他想象著張若虛寫這首詩時異常心虛。
回到城中村出租屋已是晚上九點多鍾,韋麗躺在床上正在看電視裏無聊的中秋晚會,見鄭凡回來了,問道,“你們是打牌還是加班工作?”
鄭凡說,“既沒打牌,也沒工作。喝酒!”
鄭凡要韋麗起來一起到院子裏賞月,吃月餅,韋麗說太累了,想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