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發山(以下簡稱侯):這個話題有意思,不少朋友都向我問起過。你可能看到過我的《一雙皮鞋》,在《文學港》、《古今故事報》等刊物發表並轉載,大意是說一個撿破爛的老漢,冒著酷暑撿破爛,為的是給兒子攢夠買一雙的錢,結果他在垃圾桶裏撿到一雙被人扔掉的皮鞋,一輩子沒穿過皮鞋的老人很高興,忙穿到自己腳上,而這雙皮鞋正是兒子扔掉的!萌動產生寫這篇東西的原因,源於朋友講來的一件真實的事情,大概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們縣文化館一個老作者生活艱難,但對藝術很執著,一次和朋友結伴上街,走到路上看到一雙別人扔掉的皮鞋,大喜過望,不好意思地對朋友說:“比我腳上的還好一些。”於是,忙脫掉自己腳上的鞋,穿上了那雙皮鞋。其實這件事情,朋友已在不同的場合講過多次,一直沒引起我寫作的衝動。後來,“啃老一族”的出現,讓我砰然心動,然後就有了這篇文章。還有《神磨》這一篇,最初也是朋友給我講的,說他們村好多年前一盤石磨,是本村一個在外地當官的弄回來的,非常神奇,就是不需要石匠鍛,用過一段時間拿水一潑如同新磨。如果按照生活中的真實來寫,沒什麼意思,我就反其道行之,寫這個當官的把石磨弄回家,卻失去了原有的神奇,最後隻得把石磨“完璧歸趙”,其實,是老家的鄉親在安裝石磨時,故意把石磨裝反的。這樣一來就賦予了新意,比較積極,比較向上,對當權者也有很大的教育意義。
陳:你在《把寫作當作一種愛好》一文中寫道:“我以為,小小說應該有故事,新鮮的,曲折的,奇險的,荒涎的,能引起讀者共鳴的,能啟迪讀者思考的,能給讀者新鮮體驗的……總之,得有個好故事,有了好故事,還得把它講好,用獨特的人物形象來作故事的主體,用生動的細節來做故事的點綴,用精致的結構讓故事更加動人,用恰如其分的語言將故事娓娓道來……一句話,把故事好好地講出來,就是好的小小說。”不過,當下有不少人混淆故事與微型小說的區別。你怎樣看待這種現象?
侯:這種現象不足為怪。現在從事微型小說創作的作者成千上萬,難免出現魚目混雜,泥沙俱下的局麵。在這種情況下,有一些報刊也把故事、小品、雜文等當做來發表,這就更加誤導了一部分作者和讀者。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有人願打;有人願挨,隨他們的便吧。小說和故事是不一樣的,故事比小說簡單,小說比故事豐富。讀小說和讀故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讀小說能讓人產生一種美感,一種酣暢淋漓的體驗,一種意猶未盡的享受,等等。而故事就是故事,讀了就了,沒有讀小說所產生的效果。
陳:文學的認識作用、教育作用、娛樂作用三者有機統一,是文學審美作用的三個具體方麵。你的小說是如何做到三個作用的有機統一的?
侯:嗬嗬,這個問題有點大了。在我看來,寫一篇文章起碼得有一點意思,想告訴讀者什麼,就是你說的教育作用。否則,這篇文章就沒寫的必要。人們認識社會,認識自然,認識人生,用的是一種科學分析的方法,文學作品對人們的影響固然有這方麵的認識作用,但這不是文學作品的主要功能,更不是其本質特征。文學的娛樂作用也是顯而易見,可以使人得到一定的感官上的滿足,但這種感官的滿足既可以引起人們思想的疲乏,也可以引起思想上的震撼和思考。在當前,有相當一部分作家熱衷表現男歡女愛,以此刺激讀者的視覺,引起強烈的生理反應,其負麵影響也是不可忽視的。要做到文學的認識作用、教育作用、娛樂作用三者有機統一起來,取是很難的,決於作者本人的境界,即思想境界、學識境界等等。這就需要作家不斷地學習,不斷地提高自己的境界。
陳:我們所麵對的“鄉土”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鄉村,我們所麵對和表現的“人”,也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農民。作為農民的兒子,你如何做到以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書寫農村在時代轉折中的命運交響,奮進中的人生悲歡和普通百姓的思想和情感。
侯:說實話,現在的農村依然很貧窮,我們的農民兄弟依然很苦,他們吃的依然是粗茶淡飯,看不起病,孩子上不起學……雖說處在所謂的轉型期,我們的父老鄉親隻是表麵的“轉型”:青壯年進城打工,常年在外,風餐露宿,受人白眼、侮辱不說,僅有的一點工錢還常常拿不到手;留守在家的老人更不容易,既要照顧責任田,還要照看孫子們……嗨,不說啦。他們的生活並未改變多少。可氣的是,居然有一些刊物,拒絕農村題材的作品。這些刊物的編輯忘了本,你們才進城幾天?你們哪個的祖宗不是農民?再者說,沒有農民,你們吃什麼?沒有農民工,你們的生活方便嗎?作為一個農民的兒子,我將一如既往地關注農村的父老鄉親,雖然我沒有能力改變他們的命運,但要把他們的命運真實地再現出來,更多地提供社會底層的信息,讓更多的人去關注他們,去改變他們的命運。任何時候,對弱勢群體的關注都是文學永恒的主題。關注底層,關注弱勢群體,這樣的作品才可能具有生命力,因為它記錄了我們這個時代前進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