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是哥哥立下的,那就按規矩辦吧。在一陣《百鳥朝鳳》的嗩呐和“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弟弟當上了新郎官。哥哥跑前跑後地招呼客人,絲毫看不出他的不高興。爹和娘的心這才都鬆了一口氣,心裏的愧疚減少了幾分。
盡管後來的日子富裕了,因為年齡的緣故,哥哥也一直沒找下媳婦。
大概是前年吧,娘得了腎衰竭,需要換腎。哥兒倆都很孝順,爭搶著給娘換腎。醫生說,你們兄弟兩個先別爭,需要配型,隻有配型合適才能換。
二十天後,配型結果出來了,哥哥和弟弟都可以給娘換腎。這下,兩個人又爭開了,都說是自己最合適的人選。
哥哥又建議,跟弟弟賽跑。
弟弟兩眼一亮,說誰跑得快誰給娘換腎。他想,哥哥上了年紀,不一定就能贏了自己。
比賽場地還是村頭到村尾。然而,出乎弟弟的預料,這一次他輸了,而且輸得很慘,盡管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吐血,還是沒攆上哥哥——哥哥從開始落在後麵,當跑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時超越了弟弟,一直跑到終點弟弟也沒攆上他。
弟弟不甘心,還想跟哥哥爭。哥哥狡黠一笑,說咱哥兒倆不能壞了規矩。
弟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哥哥進了病房。
病房外,四川女人,也就是弟弟的媳婦,忍不住告訴丈夫,說在這段時間裏,哥哥每天半夜都起來跑步!
弟弟瞪大眼睛瞅著自己的女人,惡狠狠地說,你為啥不早告訴我?你說啊?說罷揮拳要打她。一旁的爹攔住了他,說你知道嗎?為了讓你娶上媳婦,那一次賽跑,你哥哥是故意輸給你的。
弟弟愣了一下,心裏一熱,隔著病房的玻璃對著哥哥忘情地叫了一聲:哥!
哥哥朝弟弟瀟灑地擺了擺手。
望著哥哥的笑臉,弟弟一下子淚流滿麵。
原發《文學港》2010年第5期,《小小說選刊》2012年第2期轉載,獲第四屆廣西小小說大賽一等獎。
醉 駕
這天傍晚,我在廣陵路口執勤,主要任務是檢查酒駕,當然還有醉駕。夜色朦朧,路燈已經閃閃爍爍、此起彼伏地亮起來。正是上下班高峰,車輛漸漸多了。我睜大眼睛瞅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尋找著蜘絲馬跡。沒加提防,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姨跌跌撞撞從我背後走了過來,額頭上還冒著鮮血。
阿姨要報警?我嚇了一跳,以為出了車禍。我忙撒眼四下瞅了瞅,並沒發現異常。
等她來到跟前,我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精味——她喝酒了!我來不及多想,忙掏出紙巾替她擦拭去額頭上的血跡。她傷得並不重,隻是一點皮外傷。我這才鬆了一口氣:“阿姨,您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您還有哪裏不舒服?”
“警察同、同誌,請你給、給我測測,看我、我屬於酒駕還、還是醉駕?” 阿姨說話口齒不清,看樣子喝的不少。
怎麼?阿姨還開著車啊?真是喝多了。如果司機喝了酒,見了警察猶如老鼠見了貓,她倒好,主動找上門來,不是喝多了是咋的?!我心裏又是一驚,忙問:“阿姨,您的車呢?路邊停放的那些車哪一輛是您的?”
阿姨固執地說:“警、警察同誌,你還是先檢、檢測一下吧。”
我沒有猶豫,隨手拿起測試儀對阿姨進行檢測。檢測數據顯示,阿姨屬於“醉酒駕駛”。
我條件反射似的立即大聲說道:“阿姨,請出示您的駕駛證和行駛證!”當時,我還挺興奮的,心說今天沒白執勤,終於有了收獲。
阿姨說:“我沒、沒有。”
什麼?沒有?無證駕駛也是要處罰的啊,而且是醉駕,這就更為嚴重了。我說:“阿姨,請將您的鑰匙交出來!”
阿姨醉眼朦朧地說:“鑰、鑰匙我出門忘帶了,在、在家裏……”
我當即向隊裏彙報。接下來,阿姨將要被帶至交警大隊,進行抽血檢驗。血液樣本送到相關部門進行檢測,如果測試結果酒精含量大於或者等於80mg/100ml,阿姨將被認定為醉酒駕車。一旦確認醉酒後,警方就會馬上進入到刑事辦案程序,並開始搜集更多的證據。同時,警方將決定對犯罪嫌疑人刑拘或依當事人申請取保候審……想到這裏,我不禁對阿姨抱有一絲同情和憐憫。
這時,阿姨的手機響了。隻聽她對著手機說:“孩子,我、我沒帶鑰匙,在廣陵崗這裏呢……”
很快,一個小夥子開著一輛本田火急火燎地趕到了。
小夥子對我說:“同誌,我媽怎麼啦?是誰撞的?”原來他就是阿姨的兒子。
我冷冷地說:“你媽屬於醉駕,將要被被帶到交警大隊,同時,將要吊銷機動車駕駛證,依法追究刑事責任,五年內不得重新取得機動車駕駛證。”
小夥子一下子愣怔住了,很快醒過神來,哭笑不得地說:“我的同誌哥,你沒有搞錯吧?我媽根本就不會開車,也沒車可開,哪來的醉駕啊?”
阿姨說:“誰說我、我沒車,我的車在那裏不是,剛才撞、撞到護欄上了。”
順著阿姨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人行道的邊上翻著一輛扭曲變形的自行車。剛才我隻顧觀察機動車道,沒注意人行道。嗨,怪我一時疏忽,鬧出了這麼大的笑話。
我生氣地說:“阿姨,您今天搞的什麼名堂?您又沒開車,跑到這裏來測什麼酒精含量?這不是逗我玩嗎?”說罷我忙給隊裏彙報解釋。
阿姨一邊打著酒嗝一邊說:“警、警察同誌,我的孩子是個司機,卻喜歡喝、喝酒。我勸他,他卻說他酒量大,半斤不醉,一斤沒事……我不相信,我今天就喝了一小杯白酒,然後騎著車子上街了,結果酒勁上來,迷迷糊糊就撞到護欄上了……”接下來,阿姨對小夥子說:“孩子,你看看我、我今天多危險,如果我開的是汽車,怕是就出大事了……孩子,咱以後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好嗎?媽求你了。”
那個小夥子上前攙扶著阿姨的胳膊:“媽,我今後一定聽您的,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走,媽,我先陪你上醫院看看。”說著話,小夥子的眼圈紅了。
目送著他們母子離去,我的眼睛也濕潤了。
原發《東京文學》2012年第4期
求求你當肇事者
這天,家傑開車去單位上班。行車途中,他突然看到路邊躺著一個老人。現場圍觀了不少人,但都袖手旁觀,無動於衷,看情形像是發生了車禍。完全是下意識的,家傑忙把車停靠在路邊,自己走了過去。有人說,這個老人剛剛被車撞了,肇事司機開車跑了。還有個人說,剛打了報警電話,交警還沒來。家傑發現老人昏過去了,身下正汩汩地流著血,看不清傷在了哪裏。家傑忙說,得趕快往醫院送,再晚了怕是有生命危險。旁邊有個戴眼鏡的中年人說,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行好不如作惡。“眼鏡”的話音一落,立馬有不少人同意了他的說法。
類似救人反被敲詐的事件媒體上報道不少,家傑不是不知道,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枯萎了吧?在一個老太太的幫忙下,家傑把受傷的老人抬到自己的車上,然後他開著車向附近醫院奔去。
由於搶救及時,老人轉危為安。老人並沒有生命危險,大腿有兩處骨折了。家傑留下自己的電話和相關信息後,就開車離去了。
第二天,一個鄉下小夥子來到了家傑所在的單位,自稱是受傷老人的兒子。家傑的第一感覺就是,糟了,遇到麻煩了。難道這個小夥子認為家傑就是肇事者?想想人家這樣判斷也有道理,假如不是你家傑撞的,你會把人送到醫院去嗎?
果然,鄉下小夥子讓家傑暫時充當一下肇事者到醫院去一趟。
暫時充當一下?這個小夥子很有心機啊。家傑冷冷一笑,心說隻怕自己去了醫院就真的說不清了,就弄假成真,真的成了肇事者。但是,那個老人,還有圍觀的群眾,他們會證明自己是無辜的。可是,如果老人倒打一耙反咬一口,說是他撞的,圍觀的群眾又沒人出來作證,那該如何解釋?
家傑很是氣憤,心說真是行好不如作惡啊。看到鄉下小夥子一臉痛苦和無奈,就從錢夾裏抽出5張100元的票子遞了過去——出於人道,家傑想盡快了解此事。
小夥子搖了搖頭,說謝謝叔叔,我不要您的錢。
家傑呆了一下,說那讓我去醫院幹什麼?
小夥子艱難一笑,說叔叔,我父親大腿骨折了,需要動手術,可是開車的跑了。我父親怕花錢,說腿瘸了就拄根棍子,死活不願意做著個手術……您就裝扮成那個逃跑的司機,把這兩萬塊錢送進病房。小夥子說著話,從胸前的包裏掏出了兩遝子錢。叔叔,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我求了好幾個人,他們都不願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