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七(1 / 3)

[宋紀七]起重光協洽十月,盡閼逢閹茂八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啟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開寶四年(遼保寧三年。辛未,九七一年)

冬,十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詔:“偽作黃金者棄市。”

遼以黑、白羊祭神。

庚午,太子洗馬王元吉棄市,坐知英州月餘多受贓私故也。

知邕州範旻奏劉鋹時白配民物十數事,辛巳,悉命除之。邕州俗尚淫祀,被病者不敢治療,但益殺雞豚,徼福於淫昏之鬼。旻下令禁止,出俸錢,市藥物,親為和合,民有病則給之,獲愈者千計。會南漢所置知州鄧存忠劫土人二萬眾,攻圍州城七十餘日,旻屢出與戰,矢集於胸,猶力疾督戰,賊遂小卻。旻創甚,乃堅壁固守,遣使間道求援於廣州,前後十五輩始得達。援兵至,圍解。旻疾未平,詔令肩輿歸闕,所過僦丁夫,官給其直。旻,質之子也。

甲申,詔:“兩京、諸道,自十月後犯強竊盜,不得預郊祀赦;所在長吏,當告諭下民,無令冒法。”自後將郊祀,必申明此詔。

右補闕梁周翰上疏言:“陛下再郊上帝,必覃赦宥。臣以天下至大,其間有慶澤所未及,節文所未該者,宜推而廣之。方今賦入至多,加以科變之物,名品非一,調發供輸,不無重困。且西蜀、淮南、荊、潭、桂、廣之地,皆已為王土,陛下誠能以三方所得之利,減諸道租賦之人,則庶乎德澤均而民力寬矣。”帝嘉納之。

周翰嚐監綾錦院,杖錦工過差,為所訴。帝怒甚,召周翰切責,將亦杖之,周翰自言:“臣負天下才名,受杖不雅。”帝乃止。帝初識周翰父彥溫於軍中,以周翰有文辭,欲用為知製誥,天平節度使石守信入朝,帝語及之。守信與彥溫善,微露其言,周翰遽上表謝,帝不喜,其命遂寢。

癸未,北漢遣使貢於遼。

丙戌,詔:“嶺南諸州,劉鋹日煩苛賦斂,並除之。民為兵者釋其籍,流亡者招誘複業。”

吐穀渾貢於遼。

十一月,癸已朔,南唐主遣其弟鄭王從善來朝貢。於是始去唐號,改印文為“江南國主印”,賜詔乞呼名,從之。

先是國主以銀五萬兩遺宰相趙普,普告於帝,帝曰:“此不可不受,但以書答謝,少賂其使者可也。”普叩頭辭讓,帝曰:“大國之體,不可自為削弱,當使之勿測。”乃從善入覲,常賜外,密賚白金如遺普之數。江南君臣聞之,皆震駭,服帝偉度。

它日,帝因出,忽幸普第。時吳越王俶方遺使遺普書及海物十瓶列廡下,會車駕卒至,普亟出迎,弗及屏也。帝顧問何物,普以實對,帝曰:“海物必佳。”即命啟之,皆滿貯瓜子金也。普惶恐,頓首謝曰:“臣實未嚐發書,若如此,當奏聞而卻之。”帝笑曰:“但受之無害,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耳。”

丙申,吳越王俶遣其子鎮海、鎮東節度使惟濬來貢。

庚子,遼以臚朐河歸附戶分隸敦睦、積慶、永興三宮。

庚戌,詔曰:“取才之道,蓋非一端。近諸道攝官,悉令罷去,又慮薦更民政或著吏能者雷同遐棄,良可惜也!宜悉令有司按其曆任,經三攝無曠敗,即以名聞;受偽署者不在此限。”

河決澶州,東彙於鄆、濮,壞民田。帝怒官吏不時上言,遣使按鞫。庚戌,通判、司封郎中博興姚恕坐棄市,知州、左驍衛大將軍杜審肇免歸私第。恕初為開封府判官,謁宰相趙普,會普宴客,閽者不即通,恕怒而去。普亟使人謝焉,恕遂去不顧,普由是憾恕。及帝為審肇擇佐貳,普即請用恕,居澶州二年,竟坐法誅,投其屍於河。

戊午,親享太廟,始用繡衣、鹵簿。

己未,合祭天地於南郊,大赦,蠲開寶元年以前逋租。

壬戌,命潁州團練使曹翰塞澶州決河,濮州刺史安守忠副之。

初,帝擇孟昶親軍習兵馬者百餘輩為川班內殿直,廩賜優給,與禦馬直等。至是郊禮畢行賞,帝以禦馬直扈從,特命增給錢人五千。而川班內殿直不得如例,乃相率擊登聞鼓陳乞。帝怒,遣中使諭曰:“朕之所與,即為恩澤,又安有例哉!”命斬其妄訴者四十餘人,餘悉配隸許州,遂廢其班。

時內臣有左飛龍使李承進者,逮事後唐。帝問曰:“莊宗以英武定中原,享國不久,何也?”承進曰:“莊宗好畋獵,務姑息將士,每出次近郊,禁兵衛卒必控馬首,告兒郎輩寒冷,望與救接,莊宗即隨其所欲給之。蓋威不行,常賚無節也。”帝撫髀歎曰:“二十年夾河戰爭得天下,不能用軍法約束此輩,縱其無厭之求,以茲臨禦,誠為兒戲。朕今撫養士卒,固不吝惜爵賞;若犯吾法,惟有劍耳!”

十二月,癸酉,遼以青牛、白馬祭天地。

己醜,遼皇子隆緒生。

是冬,遼主駐金川。

江南以湯悅為司空,判三司、尚書都省。

太祖啟運立極英武睿文神德聖功至明大孝皇帝開寶五年(遼保寧四年)

春,正月,丁酉,禁鐵鑄浮圖與佛象及人物之無用者,慮愚民毀農器以徼福也。

前鄆州盧縣尉鄢陵許永,年七十有五,詣匭言:“父瓊年九十九,長兄年八十一,次兄年七十九。乞近地一官以就養。”庚子,召見瓊於便殿,問以近事,瓊曆曆能記;因厚賜之,即授永鄢陵縣令。

壬寅,吏部尚書致仕陳國公張昭卒。戒其子曰:“吾事數朝,無功德及人,勿請諡及立碑,以重吾過也。”

北漢攻方山、雅爾兩寨,擊卻之。

乙巳,罷襄州歲貢魚。

二月,丙子,詔沿河十七州各置河堤判官一員。

庚寅,以端明殿學士、兵部侍郎劉熙古守本官、參知政事。

帝既平廣南,漸欲經理江南,因鄭王從善入貢,遂留之。國主大懼,是月,始損製度,下令稱教,改中書、門下省為左、右內史府,尚書省為司會府,其餘官稱,多所更定,宮殿悉除去鴟吻。

閏月,壬辰,權和貢舉扈蒙奏合格進士安守亮等十一人,諸科十七人。帝召對於講武殿,始下詔放榜,新製也。

癸巳,以江南進奉使李從善為泰寧節度使,賜第京師。國主雖外示畏服,修籓臣之禮,而內實繕甲兵,陰為戰守計。帝使從善致書風國主入朝,國主不從,但增歲貢而已。

南都留守兼侍中林仁肇有威名,中朝忌之,潛使人畫仁肇像,懸之別室,引江南使者觀之,問何人,使者曰:“林仁肇也。”曰:“仁肇將來降,先持此為信。”又指空館曰:“將以此賜仁肇。”國主不知其間,鴆殺仁肇。陳喬歎曰:“國勢如此,而殺忠臣,吾不知所稅駕矣!”

初,平嶺南,命太子中允周仁浚知瓊州,以儋、崖、振、萬安屬焉。帝謂宰相曰:“遐荒煙瘴,不必別命正官,且令仁浚擇偽官,因其俗治之。”辛卯,仁浚列上駱崇璨等四人,帝曰:“各授檢校官,俾知州事,徐觀其效可也。”

戊申,遼齊王諳薩噶薨。三月,庚申朔,追冊為皇太叔。

先是,嶺南民有逋賦者,或縣吏代輸,或於兼並之家假貸,則皆納其妻子以質。甲申,知容州毋守素表其事,詔所在嚴禁之。

夏,四月,庚寅朔,遼追封蕭思溫為楚國王。

帝按嶺南圖籍,州縣多而戶口少,命知廣州潘美及轉運使王明度其地裏,並省以便民,於是前後所廢州十六,縣四十九。

丙午,遣使檢視水災田。

隰州團練使兼沿邊都巡檢周勳,築壘界上,為北漢人所襲破,戊午,責勳為義州刺史。

五月,丙寅,詔:“廢嶺南道媚川都,選其少壯者為靜江軍,老弱者聽自便,仍禁民不得以采珠為業。”先是,劉鋹於海門鎮募兵能采珠者二千人,號“媚川都”。凡采珠,必係石於足,腰絙而沒焉,深或至五百尺,溺死者甚眾。鋹所居棟宇,皆飾以玳瑁珠翠,窮極侈靡。及為宋師所焚。潘美等於煨燼中得所餘諸珍寶以獻,且言采珠危苦之狀,帝亟命小黃門持示宰相,速降詔罷之。

辛未,河大決澶州濮陰縣。壬申,命潁州團練使曹翰往塞之。翰辭於便殿,帝謂曰:“霖雨不止,又聞河決。朕信宿以來,焚香禱天,若天災流行,願在朕躬,勿施於民。”翰頓首拜曰:“昔宋景公諸侯耳,一發善言,災星退舍。今陛下憂及兆民,懇禱如是,固宜上格天心,必不為災也。”

癸酉,帝又謂宰相曰:“霖雨不止,朕日夜焦勞,得非時政有闕邪?”趙普對曰:“陛下臨禦以來,憂勤庶務,有弊必去,聞善必行,至於苦雨為災,乃是臣等失職。”帝曰:“掖庭幽閉者眾,昨令遍籍後宮,凡三百八十餘人,因告諭,願歸其家者,具以情言,得百名,悉厚賜遣之矣。”普等稱萬歲。

河決大名府朝城縣,河南、北諸州皆大水。

陝州民範義超,周顯德中以私怨殺同裏常古真家十二人,古真年少,脫走得免,至是擒義超,訴於官。有司引赦當原,帝曰:“豈有殺一家十二人而可以赦論乎?”命斬之。

六月,戊子朔,徙崖州於振州,遂廢振州。

庚寅,河決陽武縣,汴水決鄭州、宋州。

丁酉,詔:“沿河民田有為水害者,有司具聞,除租。”

戊申,發諸州兵士及丁夫凡五萬人塞決河,命曹翰護其役。未幾,河所決皆塞。是月,下詔曰:“近者澶、濮等數州,霖雨薦降,洪河為患,朕以屢經決溢,重困黎元,每閱前書,詳究經瀆。至若夏後所載,但言導河至海,隨山濬川,未嚐聞力製湍流,廣營高岸。自戰國專利,堙塞故道,小以妨大,私而害公,九河之製遂墮,曆代之患弗弭。凡扌晉紳多士,草澤之倫,有素習河渠之書,深明疏導之策者,並許詣闕上書,附驛條奏,朕當親覽,用其所長。”時東魯逸人田告,著《纂禹元經》十二篇,帝聞之,召見,詢以治水之道,善其對,將授以官。告固辭父年老,求歸奉養,詔從之。

先是女真攻白沙寨,略官馬三匹,民百二十八口。既而遣使以馬來貢,詔止之。至是首領複來貢,言已令部落送先所擄民及馬;詔切責其前寇略之罪而嘉其效順之意,放還貢馬使者。

是夏,遼主駐冰井,觀從臣射柳。秋,七月,如雲州射柳。

戊辰,前保大節度使袁彥卒。

甲申,皇女永慶公主出降右衛將軍、駙馬都尉魏鹹信。威信,仁浦子也。公主嚐衣貼繡鋪翠襦入宮,帝見之,謂主曰:“汝當以此與我,自今勿複為此飾。”主笑曰:“此所用翠羽幾何!”帝曰:“不然,主家服此,宮闈戚裏必相效。京城翠羽價高,小民逐利,殿轉販易,傷生浸廣。汝生長富貴,當念惜福,豈可造此惡業之端!”主慚謝。又,嚐因侍坐,與皇後同言曰:“官家作天子日久豈不能用黃金裝肩輿,乘以出入?”帝笑曰:“我以四海之富,宮殿悉飾金銀,力亦可辦;但念我為百姓守財耳,豈可妄用?古稱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苟以自奉養為意,百姓何仰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