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九十七(1 / 3)

[元紀十五]起上章掩茂正月,盡重光大淵獻十二月,凡二年。

至大三年

春,正月,癸未,省中書官吏,自客省使而下一百八十一員。

李孟入見於玉德殿,帝指孟謂宰執大臣曰:“此皇祖妣命為朕賓師者,宜速任之。”乙酉,特授孟榮祿大夫、平章政事、集賢大學士、同知徽政院事。

戊子,禁近侍諸人外增課額及進他物有妨經製。

丁亥,白虹貫日。

營五台寺,役工匠千四百人,軍三千五百人。

辛卯,立皇後鴻吉哩氏。

乙未,定稅課法。諸色課程,並係大德十一年考校,定舊額、元增總為正額,折至元鈔作數。自至大三年為始,餘止以十分為率,增及三分以上為下酬,五分以上為中酬,七分以上為上酬,增及九分為最,不及三分為殿。所設資品官員,以二周歲為滿。

癸卯,改太子少詹事為副詹事,擢詹事丞王約為之。

約嚐諫太子節飲,詞意懇切,太子嘉納。一日,太子如西園觀角牴戲,命取繒帛賜之。約入,遙見,問曰:“汝何為來?”太子遽止之。又欲觀俳優,事已集而約至,即命罷去。其見敬禮如此。

乙巳,令中書省官吏,如安圖居中書事時例存設,其已汰者,尚書省遷敘。

二月,癸未,浚會通河,給鈔四千八百錠、糧二萬一千石以募民。

乙醜,尚書省言:“官階差等,已有定製,近奉聖旨、懿旨、令旨要索官階者,率多躐等,願依世祖舊製,次第給之。”製可。

丁卯,尚書省言:“至元鈔初行,即以中統鈔本供億及銷其板。今既行至大銀鈔,宜以至元鈔輸萬億庫,銷毀其板,止以至大鈔與銅錢相權通行為便。”從之。

己巳,寧王庫庫楚,與越王圖喇子喇特納實哩謀為不軌,事覺,下庫庫楚獄,竄喇特納實哩於漠北,磔西僧特哩等二十四人於市。遂欲誅庫庫楚,平章政事特爾格獨辨其誣,詔釋之,流於高麗。

三寶努賜號達喇罕,以庫庫楚食邑清州賜之,自達嚕噶齊而下,並聽舉用。

壬申,約蘇加尚書左丞相、行平章政事,封齊國公。

三月,庚寅,尚書省言:“初,世祖以哈都叛,積其分地五戶絲為幣帛,俟其來降賜之,藏二十餘年。今其子徹伯爾感慕德化,歸覲朝廷,請以賜之。”帝曰:’世祖謀慮深遠若是,待諸王朝會,頒賞既畢,卿等備述其故,然後與之,使彼知所愧。”

壬辱,帝如上都。

夏,四月,辛未,賜角抵者阿爾銀千兩,鈔四百錠。

丙子,增國子生為三百員。

五月,癸巳,賑東平饑。

六月,丁未朔,詔尚書右丞相托克托、左丞相三寶努總治百司庶務,並以尚書省奏行。

三寶努等勸帝立皇子為皇太子。托克托方獵於柳林,亟召之還。三保努曰:“建儲議急,故相召耳。”托克托驚曰:“何謂也?”曰:“皇子浸長,聖體近日倦勤,儲副所宜早定。”托克托曰:“國家大計,不可不慎。曩者太弟躬定大事,功在宗社,位居東宮,已有定命。自是兄弟叔侄世世相承,孰敢紊其序者!”三寶努曰:“今日兄已授弟,後日叔當授侄,能保之乎?”托克托曰:“在我不可渝。彼失其信,天實鑒之。”三寶努莫能奪其議。

己酉,立上都、中都等處銀冶提舉司。尚書省言:“拜都嚕斯雲,雲州、潮河等處產銀,令往試之,得銀六百五十兩。”詔以拜都嚕斯為銀冶提舉司達嚕噶齊。

壬申,以西北諸王徹伯爾等來朝,告祀太廟,特設宴於大廷。故事,凡大宴,必命近臣敬宣王度,以為告戒。托克托薦濟爾哈呼,具其言以進,果稱旨。帝歎曰:“博勒呼、博爾濟,前朝人傑,托克托今世人傑也!”即以所進之言授托克托。及諸王大臣被宴就列,托克托即席陳西北諸籓始離終合之由,去逆效順之義,詞旨明暢,聽者傾服。

賜長克托及三寶努珠衣,又封三寶努為楚國公,以常州路為分地。

是月,荊門州大水,山崩,壞官廨民居二萬餘間,死者二千餘人。汝州、六安州俱大水。

秋,七月,丙戌,循州大水,漂沒廬舍。

癸巳,給親民長吏考功印曆,令監治官歲終驗其行跡,書而上之,廉訪司、禦史台、尚書禮部考校以為升黜。

己亥,禁權要商販挾聖旨、懿旨、令旨阻礙會通河民般者。

八月,甲寅,白虹貫日。

丙辰,以行用銅錢詔諭中外。

己巳,尚書省言:“今歲頒賚已多,凡各位下奏聖旨、懿旨、令旨賜財物者,請分汰。”帝曰;“卿等但具名以進,朕自分汰之。”

九月,丙戌,帝至自上都。

壬辰,皇太子言:“司徒劉夔,乘驛省親江南,大擾平民,二年不歸。”詔罷之。

監察禦史張養浩上時政書。其略曰:’自古國家之難,多伏於治平無事之日。為人臣者欲及未然而言,則恐無實跡,人主忽焉而莫之信;欲俟已然而言,又恐事成不救,貽人主無可奈何之憂。世徒知聽言者難,而不知進言者之為尤難也。

“陛下龍飛之始,詔中外一遵世祖皇帝舊製;而近年以來,稽厥廟謨,無一不與世祖異者。豈陛下欲自成一代之典,以祖宗為不必法歟?將臣下工為佞詞,陰變之而陛下不知也?世祖時,官外者有田,今乃假祿米以奪之;世祖時,江南無質子,今乃入泉穀以誘之;世祖時,用人必循格,今乃破憲法以爵之;世祖時,守令三載一遷,今則限九年以困之;世祖時,楮幣有常數,今則隨所費以造之;世祖時,台省各異選,今則侵其官而代之;世祖時,墨敕在所禁,今則開幸門以納之;世祖時,課額未嚐添,今則設苛禁以括之;世祖時,言事者無罪,今則務鍛煉以殺之。當國者奸謀詭計,謬論作忠,以熒惑朝廷,欺天罔人,惟己是利,陛下信彼方深,任彼方篤。今天下籓鎮無有,外敵無有,大盜竊發者無有,宦官作福者無有,女謁亂政者無有,然而所以未極於治者,良由任事之臣惟知曲意迎合,而不知進逆耳之忠言,惟務一切更張,而不知繩武祖宗,足以為法。今則姑舉害政之太甚者十事為陛下言之:

“一曰賞賜太侈。貨財非經天降,皆世祖銖累寸積而致之,百姓罷精殫力而奉之。四方萬裏之外,窮鄉陋邑,疫魂嫠婦,發鶴於耕,手龜於織;采玉者躡不測之淵,煎鹵者抱無涯之苦。比至積微成巨,改樸以文,為功幾許,為費幾何,然後得入於官。水舸陸輿,兵民警衛,沒則責償於見官,壞則倍征於來者。其在下者有如是之難,苟因一笑之歡,一醉之適,不論有功無功,紛紜賜予,豈不灰民心,糜國力哉?

“二曰刑禁太疏。法者,天下公器,將以威奸弼教也。比見近年臣有贓敗,各以左右賄賂而免;民有賊殺,多以好事赦宥而原。加以三年之中,未嚐一歲無赦。殺人者固已幸矣,其無辜而死者,冤孰伸耶?臣嚐官縣,見詔郝之後,罪囚之出,大或仇害事主,小或攘奪編氓,有朝蒙恩而夕被執,旦出禁而暮殺人,數四發之,未嚐一正厥罪者;又有始焉鼠偷,終成狼虎之噬,遠引虎攀,根連株逮,故蔓其獄,未及期歲,又複宥之。古之赦令出人不意;今詔稿未脫,奸民已群然誦之,乘隙投機,何事不有!以致為官者不知所畏,罪露則逃;為民省不知所憂,釁禍益熾;甚非導民以善之義。

“三曰名爵太輕。陛下正位宸極,皇太子冊號東宮以來,由大事初定,喜激於中,故左右之人,往往爵之太高,祿之太重,微至優伶、屠沽、僧道,有授左丞、平章、參政者。其他因修造而進秩,以技藝而得官,曰國公,曰司徒,曰丞相者,相望於朝。

自有國以來,名器之濫,無甚今日。夫爵祿,人君所以厲世磨鈍。因一時之歡,加以極品之貴,則有功者必曰:‘吾艱苦如此而得之,彼優遊如此而得之!’自今孰肯赴湯蹈火以徇國家之急哉!

“四曰台綱太弱。禦史台乃國家耳目所在,近年綱紀法度,廢無一存。昔在先朝,雖掾吏之微,省亦未嚐敢預其選;今台閣之官,皆從尚書省調之。夫選尉,所以捕盜也,尉雖不職,而使盜自選之,可乎?自古奸臣欲固結恩寵,移奪威權者,必先使台諫默然,乃行其誌,臣不容不言於未然也。

“五曰土木太盛。累年山東、河南諸郡,蝗、旱洊臻,郊關之外,十室九空,民之扶老攜幼就食他所者,絡繹道路,其他父子、兄弟、夫婦至相與鬻為食者,比比皆是。當此災異之時,朝廷宜減膳、徹樂、去幾、緩刑,停一應不切之役。今創城中都,崇建南寺,外則有五台增修之擾,內則有養老宮殿營造之勞,括匠調軍,旁午州郡,或度遼伐木,或濟江取材,蒙犯毒瘴,崩淪壓溺而死者,無日無之;糧不實腹,衣不覆體,萬目肙肙,無所控告,以致道上物故者,在所不免。以此疲氓,使佛見之,陛下知之,雖一日之工,亦所不忍。彼董役者惟知鞭撲趣成,邀功幸賞,因而盜匿公費,奚暇問國家之財詘,生民之力殫哉!

“六曰號令太浮。近年朝廷用人,不察其行,不求諸公,縱意調罷,有若弈弈,其立法舉政,亦莫不爾。雖製誥之下,未嚐有旬月、期年而不變者;甚則朝出而夕改,甫行而即止,一人昉仕,而代者踵隨,不惟取笑於一時,又貽口實於後世。廟堂之上,舉措如此,則外方諸郡,事體可知。原其所以致此者,蓋由執政偏心自用,恃寵大言,或急於迎合之私,或牽於好惡之過,輕率無謀,而徒為是紛擾也。

“七曰幸門太多。比見天下邪巫、淫僧、庸醫、謬卜、遊食、末作,及因事亡命無賴之徒,往往依庇諸侯王、駙馬為其腹心羽翼,無位者因之以求進,有罪者以之而祈免,出則假其勢以淩人,更因其眾以結黨;入則離間宗戚,造構事端。啖以甘言,中以詭計,中材以下,鮮不為其所惑。近如庫庫楚,賴發覺之早,未及生變,豈可不為之寒心也哉!

“八曰風俗太靡。風俗者,國家之元氣也。方今之俗,以偽相高,以華相尚,以冰蘖為沽譽,以脂韋為達時,以吹毛求疵為異能,以走勢趨炎為合變,順巳者雖蹠、喬而必用,逆己者雖夷、惠而莫容;自非確然有守,不顧一世非笑者出而正之,則未易善其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