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炳是和那三個侍衛串成一局的,有心要灌醉馬訓,以便行事,隻有鍾佩不知就裏。他四個侍衛,你一杯,我一盞,把個旗牌吃得醺醺大醉。鍾佩道:“這樣人舍酒與他吃?”張炳道:“我有用他之處,你看看瞧。”鍾爺在旁,隻見他四人一齊動手,先撥下那支令箭,然後脫下他的盔帽衣服,張炳穿將起來,腰內插了令箭。說時遲來時快,隻見李儉拔出腰刀,認定馬訓項下一刀,隻聽得一聲響,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滾下來了,身在東,頭在西,血流滿地。把個鍾爺唬得戰戰兢兢道:“這---這還了得!倘胡---胡申---申---知、知道了,如何是好?”李儉道:“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了。此處非我們存身之地,還不走,等待何時!”說罷,那李儉不由分說,一把將鍾爺抱上了馬,叫一聲:“走嚇!”那些家人總是伺候現成的,一個個帶了兵器,捎了幹糧、行李等件,跳上馬一齊走了。這正是:打破玉籠飛彩鳳,遁開金鎖走蛟龍。
那鍾佩糊糊塗塗的跟著上馬,跑了一夜,走了一百多裏。到五更少歇片時,吃了幹糧,不敢停留,上馬加鞭走了一日,又是一百多裏。初更時分,到了南北交界的地方,乃是胡申標下兩個參將在那裏把守,有二千兵馬、十員將官,立營守關。這張炳裝做旗牌,拿著令箭叫關。關上首將見了令箭,隨即開關,讓他們走了。正是:鼇魚脫卻金鉤去,擺尾搖頭再不來。
當日鍾佩等出了關,又走了兩日,恐防追趕,又走下二百多裏。那日走得又饑又渴,又無宿店安身,隻得趁著星光往前奔走。來到一個去處,四麵高山,中間一條小路,路旁有座小小的古廟,眾人道:“好了,我們且到裏邊安歇安歇。”一行人下了馬來敲門。內裏有個老番借問道:“是那一個,此刻還來敲門?”張炳道:“我們是出關打獵的,因迷了路,來借此坐坐的。”那番增才掌了燈,開了門,放眾人進來。大家上大殿,搬下行李,在兩壁靠著坐下。隻有鍾爺一人坐立不安,又想家鄉,又想朝廷,十分痛苦,那裏睡得著?抬頭一看,隻見廟內大殿上一個匾,上寫“蘇武祠”三個字。這鍾爺見了,不覺心酸,哭道:“昔日蘇武身陷北方十幾年,方才回南,可憐我鍾佩,今日也被奸賊所害,有家難為,有國難投,不知用有回南之日了?”想到傷心處,不由得大放悲聲,哭倒在地。不防那廟內的老僧在後聽得分明。吃了一驚道;“原來是南邊的逃宮,不免我去盤他一盤。”遂走出來,扶住鍾佩勸道:“老客官不要哭,我且問你,你是那裏人民?因何到此?”鍾爺是個老實人,並不隱瞞,從頭至尾說了一遍。那番僧道:“原來是南朝的鍾禦史!昔日封贈各國之時,舍侄稱說禦史的清德,不想今日得會。”鍾爺道:“師父令侄是誰?”番僧道:“老衲舍侄姓津名梁,現守北關,在賀老都都手下做了酋長,也管著五千個兒郎。昔日出關,也曾拜見過禦史。此來無地安身,倘那邊追兵一到,如何是好?不如待老衲寫封書信,送到舍侄標下安身,不知尊意如何?”鍾爺道:“若得如此,已感慈悲。”那老番僧遂寫了書信,次日打發鍾爺投番去了。正是:龍歸大海藏鱗甲,虎入深山隱爪牙。
不言鍾爺自此在番邦,且表胡申等到三日後不見旗牌回話。心中大怒,又取令箭一支,叫兩個中軍官下關去看。那兩個中軍官到了關下去看,隻見那些做工的七零八落的在那裏做工,問及原由,那些人道:“自從旗牌那日下關之後,至今三日,也沒個人來監工,不知往那裏去了?”中軍吃了一驚,叫做工的領他去找鍾佩寓處。到了門口,隻見反封了門,並沒有一個人。那兩個中軍心中疑惑,遂下馬打開門,走進中堂一看。隻見血淋淋的一個屍首倒在地下。中軍吃了一驚,細細一看,乃是馬旗牌殺死在地。中軍大驚,叫做工的看好了屍首,隨即飛身上馬,奔進北狼關,稟了胡申。
胡申大驚,遂點了一千兵、兩個中軍,到關下追趕。一麵又吩咐手下人埋馬訓屍首,一麵令四十名健快到關內關外四處緝獲;一麵做了本章申奏朝廷;一麵暗寫密書,去報與刁國舅,足足忙了兩日。隻見兩界關守將同中軍前來繳令,言:“鍾佩等已於三日前出關去了,請令定奪。”胡申大怒道:“諒他也跑不遠!”遂點了一千兵馬、兩個參將前去追趕:“倘已投番,即向番邦要人便了。”正是:從今兩下生嫌氣,攪得風波不得清。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