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實際語言的應用當中,“猴子”及其同義詞“猴兒”、“猢猻”本身,也都具有俗語的性質。其中自然包含了人們對於猴的各種認識和情感態度,因而在具體使用時,也往往表現出“貶”和“褒”兩種不同的意義。最多見的是它被當做貶義的比喻,例如,形容人毛毛躁躁、或年齡過小或身份不高等,往往會說他“像隻猴子”、“是猴子”等。而“猢猻”一詞,幾乎集中了人們對於猴子的蔑視、反感和厭惡情緒,一旦被用來比喻人,便必然是貶義的,絲毫不具備好的意思。把“猴”作為褒義的比喻來應用,實際上隻見於對人行動敏捷靈活性的形容,而且這時“猴”往往還是同“猿”一起被使用的,例如“快捷如猿猴”等。
總的來說,與猴相關的民間俗語,涉及猴的形貌、智力、性情和行動等方麵的特征。對於這些特征,如果說在神話、傳說、故事中還有較多的褒揚和讚頌的話(例如它形貌與人相似是使它能夠成為人祖而受人崇敬的一個特殊前提,它的智力被以智慧、聰明等褒獎的詞彙來讚揚,等等),那麼,在俗語當中,這些特征卻幾乎完全成為被嘲諷的對象,它們分別可以用“醜陋”、“狡黠而愚蠢”、“急躁”、“不安分”等一類的詞語來概括。這種狀況的產生,同俗語本身的現實性、應用性特點及人獸分開觀念的深刻影響有直接關係。
民間俗語是在人們日常生活中經常應用的語言文化現象,它的內容、思想必然要適應著社會曆史的發展變化而不斷調適、變化,唯此方能始終保持它的鮮活性,而不至於被現實所淘汰。因此,民間俗語比起神話、傳說、故事等形式的口頭語言文化事象,其變異的特性更強,變化的頻率和速度也相對快捷。這也就是說,俗語中所表達的觀念,大都是為不斷發展的社會所接受或承認的。人獸分開這一基本原則,如前文所述,是人類在文明演進過程中逐漸形成的自覺意識的一種體現,它強調著作為“萬物之靈長”的人在大自然中絕對的至高無上地位,強調著人與禽獸的絕對區別。這種區別的標誌,既有人獸在形體上的差異,最為主要的則是人具有最高的智慧並能以此創造豐富多彩的文化。猴子是動物界具有較高智力的一種,形貌上又與人有著很大的相似。它在這兩方麵與人的接近,在“我為萬物之靈長”觀念不斷得到強化的人類看來,往往是難以容忍的。因此,以表達現實觀念為主的俗語當中,便出現了大量把猴子作為諷刺對象的內容。這類俗語的表達,又常常以人類審美情感、文化事象或生活經驗等為參照,突出了猴子的醜陋、自作聰明以及東施效顰般的滑稽可笑,從而強調了它與人的天壤之別。而這些俗語的最終應用,則在於譏諷或貶低某些人類自身的缺陷,即當人的形貌舉止、言行品德等偏離了社會普遍認同的規範時,就會被以猴的特征相喻,來表達社會群體把他看做“異類”的歧視。從這種類比之中,我們又可以進一步看到俗語所體現的對猴的諷刺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