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曲的七月份是天氣最好的時候,沒有大雪,也沒有冰雹,隻有暖暖的陽光,和每天兩三次的陣雨,每日最高氣溫度二十度,是避暑的好天氣。
很多人都知道,高原上一天會有四個季節,這是一點都沒有誇張的說法,在拉薩或許感受得不明顯,但在那曲,一天的四季可真是夠分明的。
早晨,是暖陽如煦的春天,一早起來拉開窗幔,就看到明晃晃的太陽照進來,在太陽下站一會,就像沉浸在陽春三月,不過,這紫外線強烈的太陽,還是少曬為妙,一不小心曬傷了,灼熱般的疼痛。
到了中午,就會有一場陣雨,就像內地的夏雨一樣,隻一陣就過去了,天空中的烏雲馬上被藍天白雲所取代,炙烈的太陽又毫無保留的照耀著大地,此時的陽光更強烈了,隻要在戶外走上十來分鍾,就會大汗淋漓,儼然酷暑。
等到下午四五點的時候,狂風大作,漫天遍地的沙塵往每個隙縫裏鑽,趕緊的關上玻璃門,看著門外在狂風中亂飛的塑膠袋。有時風太大,會把一些店鋪的招牌吹下來,人行走在戶外,像是被風帶著走,如果逆風而行,需要用身體抵禦風的襲擊,這時整個城市像是遭遇一場浩劫,呼喇喇的風吹過,城市也像在顫抖似的。這時的天氣就像秋風蕭瑟的深秋,沒有冬日的寒流,卻有著深秋的絲絲寒意。
而到天黑以後,氣溫就會陡降,朔風絲毫未減,溫度更低,行走在夜間的高原上,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冬天來了啊!其實,那正是夏天的夜呢。
我是很喜歡七月的天氣,這裏的女人外出都要戴著口罩遮住臉上的皮膚,惟恐曬傷,我來那曲後隻在晚上外出過,所以並不需要準備口罩,白天實在是沒有時間外出,清揚對店子裏的生意一無所知,我少在一會都是不行的。
七月的夜晚相較於其它月份來說溫暖很多,每天晚上打烊以後,我就拉著清揚出去走走,他每天都在城市裏活動的,對那曲已經是很熟悉了。
清揚帶我去拉薩路中段的十字路口,向左轉,就是一條通向山上的路,和林周的那條筆直的路是很相似的,隻不過這條路比較陡峭。這條長路兩旁是有路燈的,兩個人行走,並不害怕,我拿紗巾圍住頭發,不讓沙塵肆無忌憚的侵略進去,清揚看到我的樣子就會笑起來:“晚上打扮成這樣,出來嚇人的吧。”
“你看看這條路,除了我們倆哪還有人。”
“那就是出來嚇鬼的。”
“鬼嚇我還差不多。”
清揚知道我是很膽小的,所以故意說這些來嚇唬我,不過有他在身邊,我是不覺得害怕的,有他個大男人在,還怕那些小鬼幹什麼。
路的兩旁沒有種樹,盡是荒涼的空地,沙塵隨著晚上的風飄揚在空中,透過路燈能看見那些飛舞的昏黃。
我跳到空地裏,一個勁兒的跑,清揚在後邊喊:“別跑太遠,看不見了。”說完就跑過去把我抓回來。我不甘被他擒獲,仍掙紮著想逃跑,可是他的那雙大手太有力了,任憑我怎麼亂蹦亂跳,也逃不過他的五指山,看我那氣急的樣兒,真像四處尋找出路的孫悟空。
他說:“別站在這空地裏,說不定這裏是墓地呢。”
“肯定不會的,你不要嚇唬我了。”
“你怎麼那麼肯定我是在嚇唬你的?”
“你不知道,有天你不在店裏,防疫站的一個女孩子尼瑪措姆和我成為了朋友,她和我聊天,我問到了高原上的喪葬習俗。”看著清揚探究的樣子,我故意頓了頓嗓子,停了一下,才繼續說:“尼瑪措姆說,高原的喪葬有三種,第一種是天葬,不過這不是一般人能夠享受的待遇,而且天葬也需在天葬台上,不是隨意找個空地就可以的。第二種是火葬,那也是在高山上進行的。第三種是水葬,自然也不會在這空地上了。”在高原上是看不到墓地的,逝去的人,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來時,一無所有,走時,不留一絲塵埃。
“看來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唬不到你了。”
“那當然,朋友認識多了,能夠知道好些風俗習慣的,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大多都知道。”
“你足不出戶,結識的朋友都比我要多,我真該好好反省了。”
“那你每天守著店子,我出去玩吧。”說著我又在空地裏奔跑起來,在夏夜的晚風裏享受自然的吹拂,是很快樂的事情。
“才不要,我會悶的。”
“好啦,逗你玩的,把你留在店裏,我還不放心呢。”
我把清揚逗得直樂,他像個小孩一樣追著我跑,我們一邊玩樂,一邊在空地上撿些隨風吹來的塑膠袋,“我們是快樂的清潔工,”一邊拾一邊嘴裏哼唱著自己發明的歌曲,快活極了。
“好吧,為了獎勵我們自己,等會買個大西瓜回去,圍著火爐吃西瓜,人生一大樂事也。”
我和清揚都喜歡在夏夜吃西瓜了,火爐燒得旺旺的,甜滋滋的西瓜吃在嘴裏,樂不思蜀。